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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20日

劉偉聰 北狩錄

余先生不睡覺(上)

《壹週刊》剛踵步她那個張揚而感覺良好的時代走了,其實她已比她的時代晚走了三兩步,在回憶的月色中頑固地戀戀紅塵,水仙子般多舞了那麼一回一會。

在她最後的一個月裏,我有幸獲邀為她挽臂同行,走完那最末的一里green mile,寫了四篇小文,最後一篇寫陳先生寅恪《論再生緣》及余英時余先生的《書後》,借上世1958來點染六十年後的今世2018,書後有書後,奢望還魂又還魂。

不期最後一期《壹》主打刊出的恰是賢妹麗婷小姐遠飛普林斯頓為余先生作的訪問記,欣欣此生意,箇中的微言與大義,尤是余先生為我城人仔說的一片由衷私語,諸君自行細細品讀好了,不必贅。獨余先生清夜不眠,為學為文,一向晨昏顛倒,卻曾惹得乃師錢穆夫子的諄諄勸戒,一甲子後余先生依然無忘教訓(雖然還是不聽話!),那是夫子與顏回的隔世故事了,我讀猶憐。

時為1960年,錢先生客席於耶魯,之前得與人在哈佛的余先生時相往還,故更知悉余先生之日常起居,念念不忘,遂修書予余先生,云:「又念弟之生活,卻似梁任公,任公在日本時起居無節,深夜作文,日上始睡,傍晚四五時再起床,弟求遠到,盼能力戒,勿熬深夜,勿縱晏起。心之所愛,無話不及……」

余先生深愛此函,將之收入《猶記風吹水上鱗》,1992年11月夜友人為我自灣仔青文書屋捎來此卷,我連夜讀了,大快平生。此函中更有一段論及余先生之《論再生緣書後》,最是可取:「穆前讀弟討論陳氏所作關於《再生緣》一文,甚為欣賞,當時即覺弟不僅能發表陳氏之內心,即弟之行文,亦大有陳氏回環往覆之情味。」那是余先生跟陳先生的書書相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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