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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23日

李家文 女播天下

親筆字條與紀念品

有兒有女,未必個個常在身邊,只要關鍵時刻,能夠齊齊整整返到至親跟前,沒有巨額遺產可爭,不用猜忌提防,或許來得更真誠。這幾星期,有幸在她身邊,嘗試學習如何尊重及理解身邊人對生命的看法。如果主角是不相識的人,談生老病死是必經階段、都高齡了、已經稱得上是笑喪,該非常合理,但面對親愛的,這類對白未必管用。每一格畫面,像夢一場,試着把它當是短篇小說吧。

躺在病床多天,她還是堅強得很,超出部分醫護人員的預期。「死,是急不來的。」在舞台劇加場,聽到這對白,分外有感覺。她,明明痛得該撐不住,仍不放棄。在海外的子女急急返港,希望盡孝義送至親最後一程,見到她全力頑抗,說不出的矛盾。面對長輩提早了解白事安排,納悶得很,或許,是不習慣親人對生死如此冷靜。

來到某天,醫院方面為她打了限定劑量的嗎啡,應該暫時減輕到點點劇痛。家人說,見到她淚水從眼角流出,該是捨不得離開,仍有人要牽掛。護士多天來悉心照顧九旬婆婆,見她狀態不理想仍撐着,輕聲對她家人提出建議。「原本不想多言,但見她挺辛苦,家人可以考慮下,在她耳邊說『不要擔心,安心上路吧……』」

才不過幾分鐘,婆婆情況有變,護士馬上叫在附近守候的家人趕到她床前。沒有掙扎、不再受苦,她安詳地走了。接受不了她離世,不斷大哭、頻呼自己不夠乖的是,她口中牽掛的其中一位寶貝。曾經,那年輕人像失去方向的小綿羊,行過曲曲折折的道路。多年後,媽媽總是擔心她是眾子女中,最不懂好好照顧自己。

從前的脫韁野馬,望着停止呼吸的媽媽,現在像是受傷的綿羊。身邊的親人不忘平復妹妹的情緒。「沒事,媽媽沒有怪你,你很乖,很照顧媽媽。」站着坐着的子女,最年輕都60歲,原本已有心理準備,但親眼目睹她停止心跳、呼吸,由醫護人員拔走儀器,讓家人看她最後一眼,又是另一回事。那刻的別離,能夠放聲哭,把憂傷釋放出來,應該更好。

婆婆才去世幾天,教堂的儀式與火化都完成了,快得超越一般所想,是天主安排吧。最後一程都要這麼趕?人人都有自己的日程,想在指定日子前安排妥當、一切從簡,才可定下心神。

婆婆曾經有過美好富足的生活,晚年簡樸無華,什麼都不強求。她返回天家,收藏多年的首飾,家人決定平分給幾位女兒。趕着離港的其中一位女兒,為道謝姨甥能按她原定時間處理白事,準備了份紀念品,放在朱古力紙袋中親手送上。

回到家,一打開,紀念品加上一張感謝字條。深受感動的,還有收件人的媽媽。「她知道你想要婆婆的衣服,就把婆婆的戒指轉送給你……」懷舊款式的鑽石戒指,市價多少不重要;此刻,無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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