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24日
曹操寫的《短歌行》,被後人引用最多的應該是:「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曹操為什麼會在詩中發出這樣的感嘆?因為他看到的情景是:「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詩裏的烏鵲,有人認為是喜鵲,有人認為是烏鴉。其實喜鵲在動物學的分類是屬於烏綱鴉科的,所以牠的羽毛也和烏鴉一樣是黑色的。不過,烏鴉和喜鵲都是留鳥,不禁讓人懷疑,留鳥為什麼會南飛呢?所以,我懷疑曹操看到的是烏鴉最大的一種,名叫渡鴉,因為只有渡鴉是候鳥,所以才會南飛。
看過美劇《權力遊戲》的人,應當有印象的是,劇中的城堡與城堡之間的快速通信,用的就是渡鴉。渡鴉是否真有傳遞訊息的本領,科學家並沒有證實,只證實渡鴉的腦部是鳥類最大的。
中國在秦始皇帝完成統一霸業之後,曾經以一道「飛奴」來做慶典的菜餚。「飛奴」出自《史記》,因為古代是用飛鴿傳書,俗稱就是飛奴。在秦王政二十二年,魏國假裝請降,派人到咸陽,暗地裏卻以飛奴來傳遞軍情返魏。事情被秦始皇得知,便把咸陽城內所有的鴿子都宰殺來吃。所以這道用汽鍋內放豬肉片,以雞塊墊底,把鴿子放在上面蒸製的「飛奴」,是傳統的陝西菜。假如當時用的是渡鴉來傳遞書信,秦王政會不會也一怒之下把渡鴉宰殺來吃?答案是不會的。因為《本草綱目》就曾引用《本草拾遺》的話指出:「(烏鴉)肉及卵食之,令人昏忘……蓋未必昏,為其膻臭耳。」
烏鴉在近代中國人的觀念裏,視為不祥;喜鵲卻一直視之為吉祥鳥。但烏鴉,在舊日分別有慈鳥、孝鳥、祥禽、吉鳥的別稱,可見烏鴉在古代曾被視為吉祥和慈孝的鳥;喜鵲的別名則有喜郎、喜奈何和靈鳥,所以看到喜鵲停在家裏屋簷下,喜事自然來乃是無可奈何的事。
據郭紹林的〈烏鴉、喜鵲與唐代的吉祥觀念〉一文說:「唐人普遍認為烏鴉是吉祥鳥,烏鴉的出現必定帶來喜慶,因而對烏鴉有着熱愛和敬畏的感情。」又說「唐人對烏鴉做如是觀,是前代思想的繼承。」可見在唐代之前,烏鴉都被視為孝慈和吉祥的鳥,後來為何把烏鴉看作不吉?郭紹林說,這在唐代已「隱隱露出端倪。李郢《寒食遠望》詩即說:『舊墳新隴哭多時,流世都堪幾度悲。烏鳥亂啼人未遠,野風吹散白棠梨。』郭紹林更指出:「烏鴉在唐人心目中滑坡的同時,喜鵲的地位逐漸升高,以至於完全代替了烏鴉,而成為吉祥鳥。」
美國作家愛倫坡最著名的一首詩,名為《烏鴉》,英文名稱指的是渡鴉,詩的每一段都用「再也沒有其他」和「再也不會恢復」作結。就像問烏鴉之中有沒有其他種類是候鳥?除了渡鴉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了。又或者問烏鴉會不會恢復吉祥鳥的聲譽?再也不會恢復了。
註:隔周二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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