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4日
跛豪不是《逆權大狀》、《逆權司機》裏的宋康昊,不必經歷一場血腥啟悟才有那一番俄然覺醒,他早被設定為防暴隊緊緊包圍中的天生本土抗殖分子,喜歡說潮州話,喜歡在生與死之間話事,更喜歡吟詠佢伯爺教落的兩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若不執着於「死生」還是「生死」,豪哥至愛的金句其實出自《論語.顏淵》:「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勿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夫子之教,跳躍思維。我常奇怪,上一刻才說的是富貴死生之賴於天命,下一刻說及的卻是inclusive的身份建構了,謂只要虛懷恭敬,憑着彼此首肯的價值,君子便能廣納四方四海之人,無賴血緣,無恃階級,那是個Benedict Anderson的Imagined Community,當年孫中山先生在《建國方略》裏特地提到香港那幾十萬人,相對於英國殖民者,自是一個民族,其說庶幾近之矣。跛豪在手刃殖民者亨特之際,還不忘幽幽念一遍「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其用意當在於未有說出來的「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殖民者與人不恭不敬,沒有相互包容的胸襟,我城人仔惟有將之逐出兄弟的國度場域之外,獨力謀求自立去也。
精研我城殖民及後殖民史的羅永生在其力作Collaborative Colonial Power: the Making of the Hong Kong Chinese中有一項很酷的觀察,謂「對於大多數香港市民來說,香港以往對西方列強的殖民順從並沒有剝奪他們的中華國族身份成長變化的空間」。因此「國族主義vs殖民主義」一類的二元論述太草率太粗疏了,誠未能描繪我城人仔的delicacy,那正正在於我們的身份建構並不率爾囿於國族之間,卻更欣然於夫子「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的communal social construction。
由殖民地到特區,換了的是主人和那主人的心態胸襟。惜哉新主人不愛夫子之說,跛豪若活到今天,惟有啐一口:「蒲佢阿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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