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25日
奧威爾在1942年寫了一篇文章,將英國的詩人吉普齡(Rudyard Kipling)列入好的壞詩人。英語的verse和poetry,中文都譯作「詩」,其實大有分別。Poetry是「陽春白雪」的verse,而verse則是「下里巴人」的poetry。中文沒有這個分野,因《詩經》兼收並蓄,既有「陽春白雪」的詩,也有「下里巴人」的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輾轉反側」是「陽春白雪」。「子不我思,豈無他人?」則是「下里巴人」。吉普齡的詩,大多是「下里巴人」的verse。
通俗念頭有力表達
奧威爾指出:1790年以後,英國出現許多好的壞詩(Good Bad Poems),The Charge of the Light Brigade、Jenny Kissed Me、When all the world is young, lad等等俱是,像跳舞廳唱的流行曲歌詞,多過溫柔敦厚的詩。奧威爾認為:精英和一般人品味差距很大,一般讀者未必懂得欣賞真正的、「陽春白雪」的詩。他舉例,走進任何一間酒吧,朗誦但尼生的The Charge of the Light Brigade,可能得到掌聲。朗誦莎士比亞的To be or not to be的話,反應會如何呢?
知識分子也好,一般人也好,總有時候「在心為志」,卻找不到適當的語言「發言為詩」。好的壞詩正好滿足了這個需要。流行曲的價值亦在於此:什麼「人生幾許失意,何必偏偏選中我」,什麼「He travels the fastest who travels alone(孤身上路,走得最快)」(吉普齡詩)等等好的壞詩句,聽一遍便會牢牢記住,遇上恰當的場合,便自動湧上心頭。奧威爾稱之為「通俗的念頭有力的表達」(A vulgar thought vigorously expressed)。此語最適合界定何謂好的壞詩!
吉普齡有個長處,就是擅鑄新詞準確地描述當世。他的詩《白人的重擔》(The White Man's Burden)不是怎樣出色的詩,不朽在白人的重擔之語。還有「東是東、西是西」、用「蘇彝士以東某處」形容阿拉伯世界、「他們哪知道只有英國才認識的英國呢?(What do they know of England who only England know?)」……都是吉普齡的妙語。
撰文: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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