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12日
美國學者賈南溪(Nancy Chapman)最近獲浸會大學頒發「榮譽大學士」。她現時的身份是亞洲基督教高等教育聯合董事會(下稱亞聯董)總裁。該會自1922年成立,推動亞洲院校發展,包括自1972年起至今共捐款2200萬元給浸大。
賈南溪斷續在香港與內地居住了8年。最早是1978年,她在耶魯大學修讀亞洲歷史,在報紙見到有間美國中學將派出體操團出訪中國,她毛遂自薦當翻譯員。畢業後,她念念不忘中國,先後到香港、湖南、廣州當英語老師或推動亞洲教育發展。
文革結束數年後,她去到湖南,當年這個近5000萬人的省份,僅有25名外國人,她是其中之一。
談起賈南溪與中國的淵源,要由她在大學年代談起。
「當時中美關係開始緩和,它們曾經斷交30年。」賈南溪道。
在1978年,她仍是一個耶魯大學歷史系學生,「我在《紐約時報》看到一段文章,寫有個中學體操隊準備前往中國進行友誼賽。我看完就想,嘩,我都好想去中國。然後,我就寫了一封信給這間中學的校長。我跟他說,我在台灣學習了一年中文,我在大學也有修讀中文的,你們需要一個翻譯員嗎?殊不知,這個校長真的寫了一封回信給我,說:『好呀!』哈哈哈!這就是我第一次踏足中國的原因!我們去了很多地方,有北京、上海、蘇州、南京、廣州!」
整個旅程都是由對方付費的嗎?
「不!不!不!我要自己付費的!為了這個旅程,我要到處籌錢。那時候,美國人去中國是很罕有的一件事!有個教授聽到都很雀躍,幫我找了一些資助。另外,我有個朋友為我舉辦了一場晚宴,讓我籌旅費。」
她籌到多少錢呢?
「我籌到900美元——以當年生活指數來說,其實是蠻高的。我在中國逗留了兩個半星期。」
湖南僅25外國人
這次旅程令她大開眼界,到她畢業了,她又想到中國闖。
她先來港在中文大學教了2年書。「1970年代的香港,學生常邀請我到他們的家,他們住在公屋,很基層的生活。在一間狹小的房子,打開一張圓枱,他們準備了豐富的飯菜宴請我,真是很好客。」
接着她去到了充滿共產色彩的中國。她去到湖南長沙的湖南醫科學院(後來改名為湘雅醫學院)當了一年英語教師,時為1980年。
「這些中國學生,有部分是在1977年進入大學的,那是文革後首批通過大學試的學生。他們能擠入大學,不是因政治背景,而是因個人成績。因此,他們全部的成績都很優異,畢業後也成為中國醫療界尖子。而對於老師來說,能教到優秀的學生是好事!」她道。
這屆學生的英語水平是如何的?
「非常好!他們大多是靠自學的!例如他們會聽『美國之音』(Voice of America)的廣播。不過,當然他們那時的英文水平,較你們現時在座每位都要差。」她道。問她在八十年代的湖南生活,有沒有遇上什麼困難?
「不要說是困難,不如說是挑戰吧!」她指,最感到挑戰性的是,1980年的湖南,只有極之少數的外國人。
「當年的湖南大概有4000萬人吧。(編按:根據泛珠三角合作信息網一篇文章引述,該時期湖南人口約5300萬人),但只有7個美國人,哈哈哈!好像還有12個菲律賓人,他們是菲國共產黨員,因菲國不接納共產主義,所以他們逃到中國去,但聽說後來他們在中國住久了,也漸漸對共產主義生厭……哈哈哈!」
「我想,其時連同其他歐洲人,只有25名『外國人』住在湖南。我無論去到哪兒,都很受別人的注意,總是有人走來問我:為何來到中國,我是什麼人等等。」課餘時間,她不能在中國隨意旅遊。
「若我要離開湖南,我需要向公安局申請。即使我身在湖南境內,也不是可以完全地自由走動的。很多區域都禁止外國人進入。但是,申請手續並不困難,他們除了向我發出准許證,還有糧票。那個年代的中國,人們不能隨意走入一間餐館吃飯的。因此,我當時也有到處去遊玩。」
她回憶着往事,臉容帶笑,道:「除此以外,我也記得我常常跟學生玩Scrabble(拼字遊戲),加強訓練他們的英文。我又會向他們播放一些印度電影,或四十年代的美國老電影。」
喜愛丁玲周作人
在內地和香港生活多年,有沒有交過一個中國男朋友呢?
「沒有,沒有中國男朋友呢!哈哈!」她笑道。
為何最初對中國感到興趣?
她說很喜歡中國藝術,尤其宋代瓷器。她也對中國教育與文學發展感興趣。
「我尤其喜歡政治作家丁玲,她不是一個很好的作家,但她本人的故事卻很吸引我,而且從她的作品,我可以多點了解中國社會。還記得當年我做學術研究,將她與蘇聯作家Issac Babel作對比,我很有興趣知道他們兩人如何把政治融入寫作。噢,還有周作人,他的作品真是很好!」
問她看的是中文版還是英文翻譯?
她點頭說是中文,「但我看得很慢!」
她自評廣東話與普通話的程度均為「小三至小六的水平」。
整個訪問她以英文回答。
教華人英文難處
離開湖南後,她回到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攻讀東亞研究博士學位。此後,她又急不及待跑回中國,在八十年代中期出任國際教育協會於中國廣州分會的首任總監。「其實只是5年時間,但中國變化已很大。社會風氣也漸漸變得開放。」
之後,她又回到美國繼續撰寫博士論文,同時出任美國嶺南基金會的項目總監,負責審批基金會的資助項目,繼續推動華南地區高等教育的發展。
她兩次在港居住,除了上述所說的1978年,她另外在2008至2011年,在中文大學其時成立不久的晨興書院出任副院長兼通識教育主任。
向華人教導英文,最困難的是什麼?
「我覺得是鼓勵他們開聲講英文,及不要擔心犯錯。每人說一種外語,都會犯錯,這是必經階段。此外,如果他們從別的地方學錯了英文,叫他們戒除壞習慣,也是很困難的事。」
至於華人有沒有常犯的英文錯誤?
她搖一搖頭說,「每人的壞習慣都不盡相同。」
尾聲,問她內地與香港學生有什麼分別?
「6年前,我仍在中大教書,我覺得當年的內地學生也許不如香港學生般國際化,但他們卻很勤力,而且十分聰明,不到幾年就能追上來。但這幾年,我相信這方面的變化也很大。」
賈南溪小檔案
原名:Nancy Chapman
學歷:普林斯頓大學東亞研究博士
現職:亞洲基督教高等教育聯合董事會總裁
撰文:譚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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