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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2月15日

張綺霞 音樂殿堂

韓國花腔女高音 曹秀美細數成名代價

月初知名韓國花腔女高音曹秀美再度來港,與香港管弦樂團合作「歌劇天后:曹秀美」音樂會,當中不少高難度曲目她都收放自如,掌聲與喝采聲自不缺少。中韓關係緊張,連曹秀美也被波及,幸而香港演出未受影響。去年是曹秀美登上國際舞台30周年,演出了不少歌劇天后瑪麗亞卡拉絲(Maria Callas)的名曲,這次音樂會也是向卡拉絲致敬。與卡拉絲的緣分,最早可追溯到她出生前。母親熱愛卡拉絲,決定將來女兒要走上相同的路,如今曹秀美完成了母親的夢想,同時體會到卡拉絲成名的代價。

曹秀美的母親熱愛歌劇,可惜因為戰亂,成為演唱家的夢想未能實現,當她發現懷孕時,就決定要讓肚裏的孩子繼承夢想。曹秀美還未出生,就在媽媽肚裏不停聽卡拉絲的演唱,出生後更在她的歌聲中成長。「我媽很迷卡拉絲,差不多24小時都在聽,卡拉絲就是她的生命,而我的命運在出生前已決定。」

4歲學鋼琴,5歲學唱歌,10歲時,她每天做功課之外還要練習8小時,除了古典音樂,也學習韓國樂器、芭蕾舞、傳統舞蹈、溜冰、英文及法文等,為了強迫她專注,母親甚至把房間的門反鎖至她練完為止。「孩子總是想玩的,每天8小時練習實在太多了。」

她曾三度離家出走,最後還是回到母親為她安排的路上。「感謝上天我是有天分的,否則我媽的一切努力會變成災難。」小時候她很喜歡小動物,夢想要成為獸醫,但心裏也知道不可能,「或者要下輩子才能完成這夢想了!」

懷念恩人卡拉揚

她很年輕便展現天分,在首爾大學讀書時已經名氣不小,常公開演出,還未畢業,她就決定要去意大利進修,「雖然當時能進首爾大學是很難得的機會,但所有人都說我有天分,我也很想證實自己的能力。」

當時歐洲舞台上不曾出現過一個亞洲女歌唱家,她在意大利尋找表演機會時處處碰釘。「一個亞洲女孩要取得歐洲人認同非常困難,在我之前根本沒人這樣做。你要真正證實自己可以唱得比歐洲人好,無論是語言、風格都要完美把握。如果是樂器演奏,音樂家的身份沒什麼問題,但歌劇需要角色扮演,外表成為重要因素。一些導演甚至不願意給我面試機會,我也一度為此非常難過,但不要緊,我知道我唱得好,在台上也能演,一扇門關上了,總有另一扇在別的地方打開。有天分的人只要願意下苦功,總是有機會的。」

最終她的努力獲得認同,在1986年贏得意大利維卡佩利國際歌唱大賽首獎,並首次參與當地專業歌劇團的演出,演威爾第《弄臣》的女主角吉爾達,從此登上國際舞台。表演更獲知名指揮家卡拉揚賞識,邀請她參與薩爾茲堡音樂節的歌劇演出,可惜卡拉揚在排練期間驟然離世,但這次演出也讓她更受國際肯定,自此工作不斷。

說起這位提拔她的前輩,曹秀美仍滿懷感激。「他一點都不介意我來自韓國,只是喜歡我的聲音。」雖然外界覺得這位指揮嚴厲又嚴肅,但在她眼中,他卻是一個很親切體貼的人,「他待我就如孫女一樣,感情很親密,到如今我依然很想念他。」

成名後,她也開始了飛行頻繁的巡迴表演生活,20多年來幾乎沒有改變。「經常到處飛是工作最辛苦的地方,需要把握時間學習更多,準備自己,也要經常獨處。雖然這是很美好的工作,但生活卻很嚴格枯燥,不能喝酒吸煙,連朋友也沒有。」她總結:「音樂要成為你的信仰,需要很大的犧牲。」

說到如何保護聲線,她笑言沒有什麼妙法,「盡量不吃辣的吧!但很困難,因為我是韓國人。(大笑)我也小心讓自己不要着涼,時刻保持運動,遠離一切會傷害嗓子的東西。就如從紐約到香港的16小時飛機,機上很乾燥,更有乘客不斷咳嗽,我簡直把自己全個包起來了。」

在台上為保持美麗形象,她笑言自己賺的錢都花在表演服裝上,「我的裙子都是訂製的,有時可重達30公斤,上面鑲滿寶石,雖然很貴,但我不在乎啦!想觀眾也有視覺享受。」除了衣服昂貴,她的首飾也價值不菲,去年她參演保路蘇雲天奴導演的《回春》(Youth),演唱的主題曲獲提名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原創歌曲,並得到珠寶商贊助,戴着過百萬美元的頸鏈、耳環登台表演。「我在台上簡直不敢亂動,怕它掉下來,也不時摸摸耳朵,確定它還在。」

沒機會交新朋友

雖然有時也會感到寂寞,但未婚的她笑言自己實在太忙了,已經沒有什麼時間去細想。保持正面樂觀,對自己有耐性,才能時刻在最佳的表演狀態。「我性格愛笑,也喜歡說笑,很少會感到悲傷,也不喜歡執着於小事。我相信的是,當你決心要成就一些事,整個宇宙都會合力來幫忙。」就如初到意大利時遇到不少打擊和歧視,但她堅信自己的才華和努力終會有人欣賞。她嘆道:「在演唱這一範疇,沒有天分是很難走下去的。」

多年來,她的家人總在背後默默支持, 信件、電郵、電話從不間斷。當年父親在韓國病逝,母親拒絕她回國奔喪的想法,着她不要辜負觀眾,她忍住悲傷繼續演出,要把掌聲都歸於父親。後來母親患上腦退化,忘了許多事情,但仍記得叫女兒專注演出,不要時常回來探望。她為音樂奉獻所有,然而回顧過去,總有遺憾。

「我覺得我已活出了一個強度很高的人生,非常忙碌,在專業上我對得起自己, 但如果可重頭再來,我會在年輕時擴闊社交圈子,多交朋友,如今我是很難有朋友的,經常在旅途上,有空餘時間都拿來練習和準備,雖然也有很好的工作夥伴,但已沒有時間認識新朋友,這是我過去多年來最後悔的事。」

她頓了一頓,似陷入悲傷中,但轉瞬又笑了起來。「我很幸運有3隻狗,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夥伴。」初到意大利人生路不熟,處處碰壁,她也一度跌入情緒低谷,幸好從街上收養了一頭流浪狗,才能撐過那段日子。「她隨後陪了我14年,那些日子我在夜裏獨自哭泣,沒有一個人跟我說話,只有牠與我彼此支持。雖然牠死了好多年,但我仍覺得牠時刻都在身邊。」

她自言是天生的表演者,享受在台上的一切。「雖然只有我一個人在唱,但我覺得很美妙,就像女皇一樣。」但這位資深女高音也是有壓力的。「這一行很殘酷,就像奧運,一點錯誤都不容許,要確保自己準時在晚上8點鐘達到最佳狀態表演。運動員要與其他人比試,我的對手只有自己,要應付自己的焦慮與恐懼。」行程緊密,要時刻發揮水準不易,她從前給自己很大壓力。「但如今我也明白了,表演最重要是放鬆和享受,否則你的觀眾也無法享受。」

作為一個藝術家,她時刻鞭策自己進步更多之餘,也常參與社會事務,她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平藝術家,也是保護動物的倡議者。「音樂家把自己孤立起來很容易,因為你要不斷學習、保持專注。我也曾這樣過了20年,為確保自己在台上美麗又表現完美,把眼睛關上,拒絕看世上醜陋的東西,不想因為這些而傷心沮喪。藝術家都很敏感,我太保護自己了。但當我後來開始把眼睛睜開一點,就發現自己不能不為此做些什麼。」

她也常做各種音樂的crossover,「就想看看我的聲音還能做些什麼。我也想唱一些對大眾來說較易接受的音樂,引導他們走進古典世界。古典音樂都不是容易的,無論表演者還是觀眾都要很多時間去學,但得到的也比其他音樂種類多。」

 

曹秀美小檔案

出生地點:韓國昌原

出生年份:1962

曾獲獎項: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平藝術家」、《沒有影子的女人》獲得美國葛萊美獎與英國《留聲機》雜誌唱片大獎

 

 

 

撰文: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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