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29日
從前住巴黎郊區,幾十里無同胞人煙。不看華文報,完全不曉得端午中秋重陽節。自從三百六十多天在小花園,日曬風吹,與幾十潮州人同練太極舞操;人家初一十五佛堂食齋;耳濡目染,我也知道了什麼觀音誕佛祖生日。
常有私房菜高手推小車來,兜售海南雞飯。那日芳鄰來電話,託我向她買兩份湯圓。接過了大書「湯元」的8歐羅,糊裏糊塗。到得香姐風風火火推車來了。全場太太忘了跳「我不是你的人民幣」,興高采烈,蜂擁而上。兩個越南女人也忙掏錢,嘰嘰喳喳連串越南話。至此我才醒悟……
10分鐘售罄二十幾袋湯圓,原是應節用的。
大家取笑我:「你真不是香港人,不知道冬至要食湯圓嗎?」
爸媽常年輾轉中國西南,我自己就是爸爸派駐《大公報》昆明站時出生的。全報館南腔北調,工作語言常是國語。記憶中我們家做冬,從未見過一粒湯圓!
這一個冬至,奇寒徹骨,茄士咩手套也不頂用。大夥兒的心,早就飛去買燒肉、做南瓜蓉湯底湯圓了。謝天謝地,昨日也學人買了份正宗潮州「冬節圓」。小心翼翼,捧了脹鼓鼓一大兩小膠袋回家,似人家買金魚。小袋各是濃椰漿、鹽炒芝蔴。甜湯加薑片,紅白綠三色小粉圓糰。巨圓則是四個。米白者綠豆餡、香草青者芋頭餡。剖開來,儼然青草坪上,山花爛漫,尤其是紫色琉璃苣(bourrache)。
農曆冬至,嚴冬「至此為止」。我們是把2017年春的萌芽,留香齒頰呢。法國周刊介紹異域聖誕新年餐俗,見識到伊朗人「冬至」之盛:跟中國人同一天,千百年來他們也在黑夜最漫長的這一日,榮耀太陽誕生。地球上竟有另一民族,比我們過年還滿桌火紅:露齒紅石榴、小紅番茄、草霉、覆盆子、桑葚。西瓜瓢滿盛石榴籽——生命循環的象徵。
年中最陰寒的一天滾蛋吧。「煉就丹砂萬點紅」,大地回春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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