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1日
繼2015年的《打擂台》後,今年香港藝術節又一個大膽的嘗試——一連上演比利時斯卡恩劇團華倫天.達恩斯創作,兩齣互為表裏的獨腳戲:《大嘴巴》與《小戰爭》。探討戰爭的代價、公義、種族主義和懲罰這些題材,可不是香港觀眾日常消費娛樂的那杯茶,而且還要兩個一起推出,實在不易。
政治演說是一門藝術,儘管我們在香港實在沒有多少機會聽到高水平的演說,但無可否認,激動人心的演說是許多政治、宗教或其他範疇的領袖人物取得權力或信眾的工具。達恩斯花了一年時間,將上下2500年西方歷史中著名的演說抽絲剝繭,剪輯而成了上集的《大嘴巴》。
剪裁有度
他將文化中心劇場的演區變成演說台,長枱上放着大小與年代不同的咪高峰, 旁邊放着一杯水,身後的屏幕投射了各段演說的原作者名字,每當達恩斯念到某一段演說,我們便看到演說者的名字被擦掉。全劇由他一人又說又唱,演盡多個不同的人物。
演出由讚頌犧牲以換取世人平安的《羔羊頌》開展,而接上1583年宗教大法官的演說,開宗明義(還是「清楚暗示」了?)犧牲的本義模糊,而讓這些人去送死的,又如何大義凜然說發表他們的「免責聲明」。然後接上的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美國死囚薩科的說話,再轉入公元前四世紀的希臘思想家蘇格拉底的演說。
整個演出達恩斯出入這些不同的歷史人物,「扮演」他們當年發表演說時的情景。他採用的其實是近年常見的引錄劇場手法,將不同人物的演說原汁原味地剪輯在一起,讓觀眾看到不同時空下這些演說內容的驚人相似,像美國將軍巴頓和德國政治家哥布斯同於1945年發表的說話,美國總統列根在1986年和布殊於九十年代與2000年後的演說;又或者將意思相反的並置,讓觀眾思考其中荒謬之處。其中最叫人印象深刻的一段是將公元前431年的伯里克利與1990年比利時博杜安國王的演說一前一後放在一起,前者對着陣亡士兵的父母,講述他們兒子如何英勇地為國捐軀,何等偉大和有意義;後者卻拒絕簽署國會已通過的墮胎法案,認為未出世的胎兒生命也應受到保護。
雖然達恩斯引用了不少美國政治人物的說話,但他亦有引用拉登於1996年的講話,讓觀眾可以一聽另一方的理據,對所謂公義可以有較立體的觀察和思考。
殘酷戰爭
當《大嘴巴》採用引錄劇場手法,姊妹作《小戰爭》的手法全然不同。儘管也是由不同的史料而來,但《小戰爭》卻是多媒體劇場,達恩斯以戰地醫院為場景,由受傷的士兵與戰地醫護人員的角度出發,透過錄像和現場演出,讓自己同時一人化身多角,刻畫戰爭現實中小人物的困境與苦難。
現場的達恩斯反串女護士,台上的病床放着一個電視屏幕,影像便是扮演着傷兵的達恩斯,豎在台上的還有一個大屏幕, 讓躺在床上的「傷兵」又可以「走到」大屏幕去打電話。準確的技術操控,讓現場與錄像,錄像與錄像之間的接合無縫,相當厲害。
女護士毫無情感地描述她工作上接觸到的傷兵,慢慢才透露她原來的一腔熱誠如何被殘酷的現實所磨平,達恩斯透過畫外音講述「傷兵」故事:既有無法自主的現實,又有傷兵想像與父母妻兒通話的情節,表達那種殘酷的無奈。
《大嘴巴》以偉大的演說,尤其是關於戰爭的演說為主,慷慨激昂,但以講述愛與被愛是最美好的事的Nature Boy作結。《小戰爭》則由戰爭中的小人物出發,段段獨白都讓人縈繞於心,而Nature Boy則在開場的畫外音後出現。達恩斯利用這首歌,巧妙地將兩個獨立成篇的作品連結起來,合而成為一個立體的戰爭言說。
撰文:江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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