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30日
舞台上的精采演出,背後總有苦苦的鍛煉,是人所共知的。不獨是表演藝術,事實上,不同的藝術媒介都涉及技法的磨練。
當代,被稱作「藝術」的媒介、事物、人物,浩瀚如海,有能理解的,也有可疑的。有人認為稱得上藝術,應是理念為先,技巧為輔,再極端一點,藝術家甚至不用動手,只需拋出一個個idea,聘人製作即可。可是說到尾,學生學習藝術,基本技法卻不能少。
不能否認,藝術家跟工匠是兩種體系,但藝術家欠了對技巧的掌握,總覺缺欠。相反,擁有一雙巧手的工匠,為了精益求精,會把技藝完善,這種盡善盡美的態度,很可能把一門手藝昇華至更高的審美層次,帶進藝術的門檻。藝術應該是包含技術,有了既定的技術框架,符合基礎的審美準則,才有望稱得上美。美,能令人滿足,這也是藝術其中的功能。
可是一如前文所言,時移世易,要定義什麼才是藝術, 又或是藝術應含什麼樣的成分,最終,也只落得舌戰筆戰無休無止。我只能說,若創作者祈求只以「創意」得分,無視技法或手藝的磨練,再富創意的想法也難得到圓滿的展現。原因是技法不單是表達的途徑(副手),在製作的過程中,可令初始的理念發酵,途中也有推敲,去蕪存菁的可能。
傳統藝術先習技法
現今,喜愛藝術創作的朋友,對於所謂「習藝」持不一樣的觀念,主要在技巧及創意兩方面的比例上,偏向有所不同。若以傳統中國藝術為例,我想,初學者最好先拋開個人風格或意念先行等想法,專注學習技法的部分。中國書、畫、印的視覺元素以線條為本,獨特的書法線條就如同民族的語言,就算行外人看這些線條均能辨認出是中國藝術的表現方式,是約定俗成,經過篩選所傳留下來的。如果刻意忽視這些技法的表現,未有好好掌握的決心,就沒法通過這些合乎審美準則的視覺符號來表達心中的意境。那麼,觀眾也難有共鳴。
有沒有「藝」跟「匠」共同合作的藝術呢?印章的發展是其中一例。印章早期的功能是憑信,偏向功能化,由匠師鑄刻,設有負責的政府機關。因為所用的印材多是銅、金、銀、玉等堅硬的物料,官家的更有規範,順理成章便由一班匠人來鑄刻了,也屬手藝兼勞動的工作。直至明代,印材有所轉變,一眾文人開始以石材製印,石章較利於自書自刻,不需如過往書寫印稿後,請工匠代為鑄製,本來屬於分途製作的程序,藝術家(文人)能一手包辦。這樣,在構想和製作的過程中,創作者便能隨時調校作品的內容,對於提升技法及審美水平均莫大幫助。
手藝多涉及勞動
印章能從實用提升至藝術的層面,多少關乎處理物料上有了大的突破。往時文質彬彬的文人要他們如工匠般處理鑄製工序,縱有心,也無力,皆因樣樣都是勞力的表現。至石章普及,創作者就能體驗由書寫、奏刻,至檢修整過程,傾注的情感想法都能在各步驟中發揮,讓作品步向醇厚,更具個人化的面貌。再回應前述,風格,非一開始習藝就能形成,沒有長久的技藝磨練、對媒介的深入鑽研,只會顯得單薄。
有初習刻印的同學,誤以為技法的練習最費時,又怕跟刀、石等堅硬物料糾纏,女同學一聽也會卻步。而事實,技法是隨着年月的累積,熟能生巧而得進步,無需一聽說要「練功」,就以為跌入工匠行列。「技」與「藝」是相輔相成的。
撰文:鮑慕貞
中文大學藝術系兼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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