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8日
擬說的本不再是經歷幾許陰晴圓缺的漢字,可蒙國文老師提點,謂自唐代變文始,歷宋元話本擬話本冀諸宮調,元人散曲雜劇,明清小說,一概俗文學莫不連篇俗字、白字、簡化字,許是口傳筆授之間,刻槧校刊之際,言人人殊又或各有所好,簡簡繁繁,遂如虛虛實實,既為文本添繽紛,復為後世校讎之學留下款款絕活,亦何樂而不為?
我們討厭共和國強推的簡體字,既嫌它罔顧造字之經絡筋骨,堆砌胡來;可更鄙棄的還不是苛政暴秦之車同軌,書同文?
那天寫過王仲聞先生的鬱鬱際遇,前輩友人胸中有感,星夜電郵,輕聲責我既說王先生是宋朝人,因何竟不及其精校精注《李清照集校注》?哎呀!我從未見過此卷真身,不敢亂說,當年只在徐培均箋注《李清照集箋注》中曾見此書書名,知王先生「搜羅不可謂不廣,校證不可謂不精」,更為清照事跡排比編年,洵有厥功,然而於我尚是耳食之言,恰如清照一闋《滿庭芳》(殘梅)綰結處的幾句:「難言處,良宵淡月,疏影尚風流。」前輩友人那天遂示我以《校注》玉身,二〇〇〇年重刊本,繁體佳籍,署「王仲聞」之名,可是此卷一九七九年初版時署的還是「王學初」,時代使然,時代使然。
不幸的時代,小事化大,以簡作繁,可憐我城於今尤烈。當然,一切magnified trivia,破事兒放大了,便宜了的是專欄人。記得上月《衞報》讀友編輯(Readers' editor)Chris Elliot臨別感言,引的是著名戰地記者David Blundy(一九八九年於薩爾瓦多遇害)的感慨苦衷,大意是每周寫專欄竟如患感冒,周日交過稿,周一起來,神清氣爽,可晚上便有點點頭痛,搔頭抓耳,想想本周題旨。周二周三還未有着落處,頭痛鼻水喉嚨痛。周四啦,仲唔發高燒?事關死線正在周五早上盤桓窺俟,睇你點死。
我沒有每周感冒,唔驚點死,事關我城荒誕連續劇,每周豈止一集?寫不勝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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