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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2月12日

陳鈞潤 戲上心頭

太平山之憶

到文化中心大劇院,是看香港話劇團的《太平山之疫》。等候入場時,演藝學院來電,約下周圍讀《元宵》劇本。收線後,見到曾柱昭和黃智強:正是 1986 年《元宵》首演的布景與服裝設計。勾起回憶:高本納當年住在般咸道,每早沿磅巷下山、經過太平山街、東華醫院,到干諾道中英劇團舊址,他常讚嘆那昔日太平山區、一路上香港歷史文化景物豐阜!

杜國威稱為「可愛的鬼佬」的高本納(Bernard Goss),當年是中英劇團藝術總監,與我合作,闖出把莎劇《第十二夜》,改編為唐朝廣州背景、粵語念文言唐詩的路線。今年莎翁逝世400周年,演藝重演我的翻譯改編劇本,令我感喟良多!當年香港是真正融合中西文化,創作自己獨特的藝術作品。

我有緣拜讀過曾柱昭兄《太平山之疫》劇本的第九稿,由於腦退化初期症狀:三十年前《元宵》首演記憶猶新、近期短暫記憶不濟,只有個大概印象:該稿中,中醫與西醫、港英政府官員與華人市民、政府抗疫隔離檢疫政策與懷疑港英歧視迫害的百姓,都強烈矛盾對立,因此劇情充滿着戲劇性衝突,但是比較主觀偏向揚華抑英。假如演出版是用這劇本,會是台上很火爆、台下多爭議!當然,在今日嚴重撕裂的香港社會,可能很應景(剛剛看到另一場好戲:政綱的承諾,做完研究、諮詢,因為撕裂的社會沒有共識,就恕不能落實)!

降低爭議性

如今上演的(曾柱昭在場刊說「十易其稿」),是曾柱昭、陳敢權聯合編劇。可以看得出來,做了很多客觀平衡的功夫,大大降低了劇情的爭議性。戲份集中在老中醫黃琴洲(高翰文)、他的學西醫兒子黃立仁(劉守正)、他的中醫徒弟李子存(王維)、他的養女/童養媳黃艷(黃慧慈)四主角。他們之間的衝突矛盾都減少了:中醫兩師徒用中藥,在東華醫院試古方療治疫症病人;立仁跟着法國專家教授研究追尋疫症病原,雙方表現互相忍讓與尊重。立仁子存都愛黃艷,而子存早已決心讓愛,三角關係融洽而無爭。

於是戲近似杜國威《人間有情》那類:大時代下一個家庭的溫情戲,幾乎沒有歹角。英國人不是以特權階級欺壓華民、是一本正經抗疫。狐假虎威華警,最壞不外收賄賂就放人。東華三總理(周志輝、辛偉強、林澤群)「為富」與群眾脫節,但未算「不仁」。大場面群眾歌舞,唱似乎熱血沸騰激昂慷慨高歌,只是恐慌小民喊喊口號反對隔離,沒有民族鬥爭氣勢;最近似「政治諷刺」的一句歌詞是重複唱「唔得掂」(當然,擁護粵語正字運動的岑偉宗,不是用「掂」、而是用個我不懂的字)。連本來最恐怖的「海之家」號隔離醫療船,推上了上半場結尾的高潮:三角關係三主角偷上船給捉住;到中場休息後,只一句輕輕帶過:「東華醫院出頭就放人。」

劇情趨平淡

於是一場歷史性疫症,在戲中只聽到對白道出一些死亡數字。出場角色中,亦是對白交代死了堅嫂(雷思蘭)的丈夫何堅(陳嬌)、兒子恒仔(吳家良)。觀眾看完全劇,真正看着她死於疫症的,只有黃艷一人!她穿嫁衣走上石階「歸天」,類似場面在《如此長江》見過(葉璇的宋美齡);而震撼遠不如黃慧慈在《鄭和與成祖》悽美之死!她的中藥香草製香囊,在她「為抗疫犧牲」之後,提示了老鼠跳蝨是病原,成為積極正面的結局。我的印象是,演出版少了爭議,也少了戲劇性衝突。多了正能量與合理性,劇情卻平淡得多。這取捨本來就難得很!

選擇音樂劇形式,又是《頂頭鎚》同樣三角關係三主角,我仍然覺得王維唱功最好,唱腔與黃慧慈同是中音較合襯。劉守正與她音域太差異就難以合唱得和諧。我最欣賞黃智強的服裝,和賴妙芝的舞台設計!太平山區,用簡單的今日太平山街腳那石階象徵,效果非常突出!中醫院那到頂藥櫃,好美!

圖片:Wai Lok、Keith Sin@Hiro Graphics

撰文 : 陳鈞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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