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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月7日

張綺霞 訪談錄

十八連勝曹星如:堅持就有大突破

有「神奇小子」之稱的職業拳擊手曹星如(Rex),自2011年職業拳賽出道以來十八仗未嘗一敗,更在去年取得世界拳擊總會(WBA)超蠅量級國際金腰帶,成績斐然。

最近他為凝動香港體育基金擔任大使,與基金的師生一起做了一萬下掌上壓,為向基層南亞裔靑少年提供兩年免費游泳課程籌款。「我覺得運動對小朋友和年輕人都有幫助,我小時候也是個沒有什麼方向的人,直到投入拳擊運動後才有了目標。」回溯十多年前的他,不過是一個會考零分、靠打散工維生、對前路沒有任何想法的孱弱男孩,拳擊運動卻改變了他的人生,令他明白到沒有什麼不可靠努力去成就,堅持才是成為人生贏家的關鍵。

曹星如還不到30歲,經常掛着大男孩式的笑容,說話溫文,單憑外表很難想像他在擂台上的狠勁與爆炸力。只是拍照靜立時不自覺地側頭擺出預備姿勢、鼻樑上的淺淺傷痕,都暗示着他職業拳擊手的身份。

Rex出身拳擊世家,父親曹樹仁是七屆香港業餘拳擊冠軍,哥哥曹聲揚也是四屆香港業餘拳擊冠軍,從小他就學習拳擊基本技術和知識,卻從沒想過以此為業。「最初我也不太認真,甚至有一點反感,訓練辛苦,要刻苦地練體能,不知道目的是什麼,又要被人打。」

他形容,自己從前是名「廢青」,沒有什麼人生目標。「不知道自己可做什麼,讀書不成,什麼也不擅長,生活中沒有什麼成功感。只有打機有朋友一起玩,能給我成功感,因此非常沉迷。」成績太差,會考零分,畢業後他跟舊同學打着各種散工如倉務、跟車、油漆師傅等,以苦工維持生計。「哪時候很孱弱,如火柴人般,做搬運工作非常辛苦,因此每份工都做不長。」此時他爸爸的學生,後來的經理人劉志遠開設拳館,邀請他去當助教,慢慢有更多時間可練拳,重新建立體能和技術。隨後劉志遠決定在港舉辦職業比賽,叫他嘗試參加,才開始了職業生涯。

決定參加職業賽後,他想到自己一直疏於練習,數個月後便要登上職業擂台,不禁捏一把汗,加上經理人告訴他,如果體能不夠好,到菲律賓的集訓地點很可能會被趕走。「我聽了以後很害怕,很大壓力——之前我一直都沒什麼壓力。因此在那段時間不斷練好自己的體能,低頭一直做做做,覺得自己還不夠,去菲律賓後也是這樣,後來才知道那邊的教練讚我很fit。」

由於投放了很多時間心力在其中,因此第一次上職業擂台,他就能把所學的順利發揮,輕鬆獲得勝利,為他打下強心針。「原來我可大大超越從前為自己定下的底線。原來只要堅持就有大突破。」

天分是職業賽入場劵

自小身邊不少人都讚他學拳特別快,比賽時拳館的人也讚他打得好,然而他從不覺得自己有天分。加上小時候很懶散,就算能掌握技術,體能不佳,取勝也困難。16歲第一次參加業餘比賽,也是憑運氣應付過去。當時他很自卑,身體瘦弱。「覺得自己是『一坺嘢』,什麼也做不好」。在職業賽取得第一次成功後,他發覺只要肯努力,再差的情況都可改變。「我時刻提醒自己不可懶散,一懶散就會變回以前的我。」

投入職業賽後,他更明白單靠天分絕不可蒙混過關。「到外地看過不同國家的選手後,便發覺到了那個水平,所有選手都是有天分的。天分只是入場劵,不代表什麼,決定高下的是後天的努力和每天的訓練,鬥的是堅持的毅力。」

2011年至今的18場職業賽,他都不曾嘗過落敗的滋味,他認為不斷反省自己的錯誤,將自己提升是保持佳績的關鍵。「也要努力堅持訓練,雖然一開始那種強度讓人很辛苦,但慢慢身體便會適應。適應後又會有另一個問題,就是會覺得沉悶,尤其總是重複做同一種動作,但不繼續堅持,就沒辦法提升。要集中做好每一件事,甚至比教練要求的做更多,不要只等別人來要求你。因為最後比賽都是為了自己。」

他笑言,訓練過程中經常會碰到樽頸,有時怎樣練也無法進步,「有時候在自己框中未必看得清晰,就要教練或其他人告訴你框外的事情,將自己的框變大。例如是數據、實戰時的感覺,幫助你慢慢調節。」

心態正確比賽不會輸

拳擊對他最大的改變是,明白要堅持才能把事情做好。「從前一面對困難就想放棄,也不嘗試一下,就已告訴自己做不來,腦袋裏已經為自己劃下界線。有時候或者會做兩下,但因為腦袋裏已經否定自己,所以最後也做不了。」而在比賽中,心理狀態也是決勝的關鍵。

「比賽時腦袋不能只是想着要如何贏,而是要如何做好自己,享受比賽。當你享受比賽,就能發揮得好,表現比對方好,自然會有好成績。愈心急要贏,可能會令自己愈緊張,贏輸只是結果不是過程,不需要看得太重,就算輸了,只要過程做得好,全場觀眾都會尊重和支持你。」從前當業餘拳手時他也常輸,在外面參加國際賽也屢敗屢戰。「那時候會為此很不快樂」,如今他則調整了心態,把比賽看成賺取經驗的過程,「因此怎樣也不會『輸』的」。

就算遇上強勁對手,被不斷攻擊甚至打低, 他也能調整心態,迅速爬起再迎戰。「怎麼可能如此快就被擊倒?我在比賽前足足花了幾個月訓練,還有很多技術未曾嘗試,當然要立刻起身繼續。」積極的想法,無論在什麼範疇都是必要的。「想法對當下的表現影響很大」。記得上次他對戰菲律賓拳手恩里克斯,戰況慘烈,到第8回合不停被對方打中身體,「打到我覺得自己快要沒氣,快要頂唔順,如果那刻心態上覺得自己不行了,就會放棄。但那時候我想,自己仍能堅持多一陣。」最後兩人在苦戰10回合後,Rex成功以點數險勝,奪得WBA超蠅量級國際金腰帶。「一秒之間的想法,最後的結果會差很遠」。

拳擊看似是兩個選手的拉鋸,但在他看來, 是自己跟自己的鬥爭,也是整個團隊一起戰鬥。「在擂台上看似只有你跟對手,但其實身邊有一整個團隊在支援你,有教練、醫療團隊等,比賽前也有許多人幫你部署和訓練,在台上永遠不只一人在戰。拳擊並非孤單的運動。」

在香港,運動不受主流社會重視,連特首也曾指體育界沒經濟貢獻,而且拳擊在香港非普及運動,因此少有本土出產的國際級職業拳擊手。辛苦熬出頭來,他認為雖然近年情況有所改善,愈來愈多人參與及認識拳擊,但本地賽事始終較少,不利拳手發展。

他一路走來,可會覺得本地支援不足?「我覺得事情可以兩面睇的,可用另一個角度看,當一件事不普及自然沒有資源,一定要有人去開荒掘出一條路。(你是開荒者?)不只有我,還有整個團隊也是。」

這次活動中,他與不少熱愛運動的青少年交流,大嘆新一代有更多機會接觸不同運動,因此發展潛力將更大。對於想投身拳擊的青少年,他勸勉最重要是不要為自己設限。「未用身體嘗試過前,不要只在口上說自己不行。做了再說。」不少人覺得運動員無出路,他認為很大原因是他們劃地自限之故。「沒有實踐過又怎知不行?」

提醒自己不要變豬頭

社會對拳擊帶有成見,他苦笑道:「許多人覺得很暴力,很殘忍,頭破血流,這都是從前的看法,而且沒有認真去了解過這個運動。運動有損傷在所難免,以這種強度的對打來說,拳擊已算是沒什麼損傷了。(笑)許多人沒有學過,看到別人比賽,只看到他們打來打去,不知道他們當中有防守的技巧,不一定要捱打。技巧訓練得好,就能保護自己,比賽時能減低傷害。」

由於家人都是拳擊手,知道他決定以此為職業後,也不太擔心。「他們會用另外的方法去表達擔心,例如提醒我如何可更好地保護好自己。」只是有時他心急求勝,忙着進擊, 忘了保護自己。「會忘了如何運用好自己的技術,讓自己更易受傷。其實要保持平穩的心態,不能操之過急。拳擊經常給人衝動的感覺,但其實需要很多冷靜的分析,如彼此的距離、身體狀況等。」

從前他經常為比賽打得口腫鼻腫,雖然當時的女朋友即如今的老婆沒說什麼,但難過擔憂的表情無法掩飾,Rex看在眼裏,頓時醒覺到保護自己的必要。「不要每次都像豬頭一樣令她擔心。保護好自己就等於保護好家人」。

隨着年紀增長,體能下降,拳擊手的路還能走多久?Rex側頭想了想,道:「我不會為自己設限說什麼時候終結,只要身體能應付也會繼續。最重要是保持自己不要下降得那麼快。」他的職業之路起步得比別人遲,最近在菲律賓集訓的地點,他看到其他選手都是十多歲的小子,自嘲在其中已變成「阿伯」。「我這麼遲才開始,因此更珍惜尚有的時間。盡我所能,能提升多少就是多少。」成家立室後,他笑指得到太太更多的支持,這條路因此走得比從前更專注,未來將繼續以比賽為主,希望有機會可挑戰世界冠軍。

撰文: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攝影:含星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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