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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21日

黃家琪 寰宇遊蹤

地獄銀礦波托西

南美洲內陸國家玻利維亞除了擁有世上最大的鹽湖烏尤尼鹽湖外,更有一座曾為全世界蘊藏量最豐富的銀礦Cerro Rico,Cerro Rico的意思是「豐富的山」,位於玻利維亞重鎮波托西(Potosi)。十六世紀時銀礦曾為玻利維亞帶來大量白銀,國家得以急速發展。

然而,財富使人瘋狂,當時大量移民進駐波托西,民工為金錢走進礦洞,在惡劣的工作環境下,無論是肉體、生活還是生命,都慢慢步入黑暗中。經歷了數百年風霜,銀礦養活了很多波托西家庭,但也促成許多的悲劇。

我們穿上工作服,戴起頭盔,把頭燈安裝妥當後,開始進入Cerro Rico。離開了太陽光源,一步一步跟着同行的礦工C,才走了數十米,已經開始感受到礦洞帶來的壓力,像身處危險、神秘的磁場。

地上的水花因踏步而濺起,眼前漆黑一片,空氣中都是沙塵,加上通道的天花很低,我要努力彎下身子才不至於撞到頭部。

礦工之神

手推車在狹窄的通道內進進出出,礦工C催促我們趕快走,否則隨時被迎面而來的手推車撞個頭破血流。的確,他沒有誇張,礦場內的手推車並沒有安全裝置,推着幾噸礦物的礦工為求在短時間中運送最多的礦物,經常不顧一切以高速前進,往往卻因為這種「速度」而換上一隻手指、一條小腿、甚至是一條生命。

走了5分鐘,我們進入一個小禮拜堂,眼前隨即出現一個巨型雕像,雕像擁有人的身軀,臉龐卻是怪物的面貌,穿着七彩繽紛的衣服,身上鋪滿了很多新新舊舊的可可葉,以礦石鑲嵌的眼珠閃出凌厲的眼神,彷彿能攝去人們的靈魂。

「他叫El Tio,是礦場裏的神。」礦工C為我們解釋。原來當年西班牙人殖民玻利維亞並發現Cerro Rico後,為開採更多礦物以運回西班牙,他們派遣大批原住民和黑人奴隸進入Cerro Rico工作,但同時又擔心工人會偷懶甚至偷走,於是製造了一隻外貌兇狠的人型怪獸雕像。

西班牙人稱人型怪獸是來自地獄裏的「Dios」(西班牙文意為神),但礦工們的D和S的發音不準,於是讀成「Tio」。西班牙人恐嚇工人要好好工作,否則情緒多變且掌控一切的Tio會動怒,讓不幸的事情降臨在其身上。從此Tio便成為礦場裏的神。

時至今日,Tio已成為了礦工們最重要的心靈寄託,即使他們多是天主教教徒,在礦洞外會上教堂、讀聖經,但一旦進入礦場,Tio就變成他們的一切,礦工習慣逢星期五來參拜Tio並獻上祭品。

這時,礦工C邊說邊把煙草放在Tio的口中,再把可可葉灑在Tio的眼睛上,祈求他能指引工人找到高品質的礦物,又把酒精淋在Tio的雙腿上,希望Tio讓礦工更有力氣多跑兩步。

離開這個小禮拜堂再往前走幾百米,便真正進入我們參觀的第一個礦場工作區。工作區內設備簡陋,微弱的燈光下並沒有想像中的複雜機器,只得一些簡單的工具。

養家糊口

「因為我們都買不起昂貴的器材。」這個工作區的主管礦工M表示。我細心看看礦工M身上的裝備,他配戴的似乎比我這個參觀者更為簡單。沒有足夠的保護器材,利用原始的方法在礦石上鑽孔,埋下炸藥然後引爆。

幸運的話,他們能夠找到珍貴的錫甚至銀,賺取到十元八塊糊口,但有時卻只有零碎的鋅,萬一遇到礦石倒塌、毒氣洩漏等意外,隨時會失去性命……而事實上,發現銀礦後至今500年間,已經有近800萬名礦工喪生,數字實在非常驚人。

這個時候,另一個礦工從黑洞深處走出來,汗流浹背的礦工J徹頭徹尾變成一塊黑炭,眼簾上、鼻孔間、指頭裏,全都鋪上一層厚厚的灰塵,除了他的眼睛和牙齒,我已找不到一處不是黑色的。

礦工J是一位司鑽,負責在礦石上鑽孔,每天就活在塵土當中,他只有一個普通的口罩,因為長期吸入矽塵,礦工J的肺功能愈來愈差,我已數不清他在談話過程中咳嗽了多少遍。礦工J並不是個別個案,在惡劣的工作環境下,礦工們大多會患上肺部毛病,一般只有40歲的壽命。

「更令我擔心的是我的小兒子。」礦工J一方面擔心自己的健康狀況,一方面憂慮自己14歲兒子的安危。的確,為了養家糊口,礦場內有數百名未成年礦工,最小的更只有11歲。

小小的年紀不能上學,不能到球場踢球,更沒有遊戲電玩,卻要承受家庭為他們帶來的生活壓力,每天忍受礦場裏艱苦的工作8至10小時,而且不能進食,在高熱高壓高工作量的環境下,只可以咀嚼一下可可葉來提神。礦場已經成為他們的一切。

我握着一雙雙灰黑的手,看着一張張為未來而憂心的臉容,吸着充滿灰塵的空氣,想着那些驚險但又令人痛心的故事,我的造訪似是對他們的諷刺,但無疑旅遊業為他們帶來額外收入。矛盾,從一開始已經出現在你我之間。香港人,我們太幸福!

旅遊資訊

簽證:需簽證,但香港沒有玻利維亞駐港領事館,需要到其他地方辦理,亦可以辦落地簽證。

簽證限期:30天

氣溫:山地地區海拔高,日夜溫差大,日間可達15度,夜間卻降至0度。

貨幣:玻利維亞諾(Boliviano),大概1美元兌換6.9玻利維亞諾。

治安:中南美洲的治安不算好,旅客出入人多地方時應小心個人財物,晚上最好留在酒店。

 

撰文:黃家琪

攝影:黃家琪、麥傑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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