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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7月25日

天峯醫生 醫者之言

沒有了止血電鉗

「那個最細小的止血電鉗發現破損,不能用呀!」手術室的一個護士說。我有些呆住了。沒有了那個最細小的止血電鉗,手術怎樣繼續下去?這是一個大腦的「搭橋手術」──是一個用來減少中風機會的手術。

中風可以分為出血性(即所謂爆血管)和缺血性。由於缺血性中風比較常見,一般人口中所說的中風,大都是指缺血性。而缺血性中風的其中一個常見的原因,就是由於供應大腦血液的一些主要血管出現梗塞的情況,就如我們家中的水喉管一樣,如果有沉澱物積聚,水流便會變得愈來愈慢,對大腦而言,當血液循環受到影響,便會增加中風的風險。

透過檢測腦部血液循環,適合的病人可以以「搭橋」的方法,在頭皮借一條血管,接駁到大腦表面的其中一條小血管,就好像加多一條供水的水喉,以增加腦部的血液循環。筆者就曾有一個病人,由於頸大動脈阻塞,一坐起身來便覺暈弦,做了手術以後,第一次回來覆診,就興高采烈地告訴我,他終於可以到茶樓飲茶。

挑戰一毫米

雖然說是「搭橋手術」,其實其手術風險比心臟的「搭橋手術」為低,主要原因是,所接駁的是一條大腦表面的小血管。因為在接駁血管的過程中,是要先短暫截停血流,小血管自然比大血管的影響和風險為少。然而,由於這類病人的大腦主要血管有栓塞或者狹窄,這些大腦表面的小血管都通常真的比較小,最小而可以接駁的,很多時只僅有一毫米的直徑。

要接駁一條一毫米的血管,精細的儀器自然少不了。在短暫截停血流之後,小血管通常都有一些小支流,我們需要用止血電鉗把這些微小支流封口。如果封口不完整,接駁時會有血液滲透,影響接駁的效果;但可以想像的是,一條一毫米血管的小支流,可以是多麼的細小,如果電鉗太大或封口過強,原本要接駁的血管有可能給「電傷」,即使接駁成功,效果也大打折扣。

這便是我們需要最細小的止血電鉗的原因。沒有了這個止血電鉗,我們可以怎樣繼續手術?

「其實我們也只是一年前多才用這個電鉗,以前沒有這個電鉗,我們不也是一樣可以完成手術嗎?」另一個護士,突然響起了像針刺刺破氣球般的一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當然,我們都需要有好的工具,才可以事半功倍。隨着時代進步,很多以前解決不到的問題,因着新的技術或工具,都可能變得容易解決得多。

然而,我們又可能太習慣有「工具」,一旦沒有了「工具」,就好像只能坐以待斃。我們很多時賴以完成任務的一個方法,可能時移世易,可能陰差陽錯,當方法用不着的時候,就變得一籌莫展。甚至,我們有時總是恃住依賴某些人,忽然那個靠山事忙不在,又是不知如何是好。

現今世代,物質太豐富,很多東西都手到拿來。記得兒時家中玩具不多,卻總喜歡用一些簡單的材料,如紙張、積木、棋子等「自創」一些遊戲給自己玩樂,一整天也可玩個不亦樂乎!反觀自己一對仔女,手、眼協調的能力相當好,因為都是玩電話、電子遊戲大的。當然,電子遊戲的世界琳瑯滿目,趣味盎然,但要孩子們自己創作一些玩意來,就難免欠奉了。

別受制框架

我們每天都會面對不同困難,即使是一個手術,裏面都可以有很多不同的挑戰。當然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有一套既定的方法去做一個手術,但人體總是變化萬千,如果只懂墨守成規,不能夠隨機應變,手術效果當然難以進步,結果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況且手術已經開始了,難道因為單單沒有了一個止血電鉗,就草草縫收傷口便算嗎?結果我們用最「原始」的方法,把那些支流分離得遠一些,一下一下的緩緩封口,時間雖然是用長了,但總算手術順利成功。

經常聽到:「這太難了嗎?怎麼可能做得到?」我就愛說:「如果容易,又何需我們來做呢?」筆者以為,如果沒有困難,沒有挑戰,工作日日如是,只會是工廠的生產程序,不但乏味,更是了無生氣;相反,困難和挑戰才是賴以進步的根本動力,克服困難、克服挑戰的成功感,才是值得驕傲的成就。在一個風光明媚的旅遊區,隨隨便便就能攝影到的照片,即使美麗至極,也感覺特色有限;反而涉山澗水,幾經艱辛才影得的一張獨一無二的照片,就算構圖未盡完美,仍教人振奮、回味。

解決問題的方法總比問題多。至少我們要相信這句老生常談,才有機會解決問題。我們很多時以為已經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的時候,其實也要想一想:是否真的沒有辦法?解決問題是需要創造力,事實上,人類用的工具,不也是從解決問題時靠創造力而打造出來嗎?

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幾多,其實很多時視乎我們有多少創造力,也視乎我們對問題的核心了解得是否透徹。解決問題,並不一定靠高科技,或者一些複雜深奧的道理。很多時要回到最簡單、最基本、最原始的地方出發,才不容易被約定俗成的框架所限制。

要因時制宜,還是只能刻舟求劍?要力求創新,還是原地踏步?就視乎我們如何看待困難、看待挑戰。

撰文 : 天峯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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