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14日
以同性戀者為主角的電影,關注點不一定只有同性戀。Ira Sachs的新片《流離所愛》(Love is Strange)就是個好例子。以年長的Ben和George婚後的遭遇為主軸,電影旁及中年的異性戀夫婦、剛嘗第一次心動滋味的少年;老情侶廝守40年的感情到他們的住屋問題,中產夫婦的互相埋怨到他們兒子的反叛,都是創作者的目光所在。那種跨越年齡層、性取向甚至種族的廣泛視野與關懷,是此片最難能可貴之處。畢竟,愛應是能超越界限的。愛不應只等同於結婚儀式上一句「我願意」。愛會隨時間而變,愛沒有固定狀態,沒有人能說自己完全地把握了愛,因為,love is strange。
好事多磨,事物的本質在磨練之中往往更能彰顯。Ben與George婚後並沒有「從此幸福快樂直到永遠」,反而這才是新一波困難的開始。George原本在一間天主教書院教音樂,但他結婚的事傳到去主教耳中,令學校不得不馬上解僱他。於是,George與Ben要離開那一所他們住了25年的公寓,另找他們能負擔的房子。在兩人覓得新居前,Ben先寄居在姪兒Elliot處,而George則搬到舊居樓下,在一對較年輕的同志的住所中,借得一張沙發睡覺。古詩有「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里」,隔絕重洋固然令人惆悵,但即使Ben與George仍同處紐約市,他們中間只隔了有限的街道和汽車,兩人的活力與歡顏都已通通被吸進空氣之中了。談起活力與歡顏,電影開始時他倆合唱了Baby (You've Got What It Takes),經過簡單的婚禮後,他們在公寓裏招待來賓,他們坐在鋼琴前,背靠背,George彈琴,Ben放聲高唱。
從他們的演出,你會聽到心的自由躍動和再也不能挑剔的默契。Ben唱到「it takes somebody special to make me say I do」時,用雙手捉住了George;在最後一個音符將樂曲帶上高潮,完全將自己的喜悅散發開去後,他與George親吻了。這是一個叫我難忘的時刻,兩個人竟能融合到這樣一個溫暖又燦爛的地步。
深情表現
所以當我看到George哭崩的那場戲,實在有點於心不忍。他一向是較決斷、堅強的,但一夜他在廚房納悶地喝過用微波爐翻熱的湯後,就冒雨去找Ben。門一開,George即走上前攬緊Ben,然後開始不住抽泣。George說「對不起」;Ben回了一句「別傻了,不要哭」。Ben將George的頭埋在自己的肩上,盡力去感受愛人的哀愁。我在想,這對老情人比幾多自以為熱戀的男女還要深情呢!
Ben與George在生命中的慷慨與熱情,大概是他們給戲中的後輩(以及我們)的一種愛的教育。Ben搬到Elliot家後閒時會在天台畫畫,起初Elliot的兒子Joey會蔑視他,說他的畫作「好基」。但他過身後,Joey將那幅未完成的畫交給George,這時Joey改變了,他懂得細心欣賞Ben的作品,言語間充滿愛惜之情。電影結尾,我們見到從George家中走出來的Joey在梯間啜泣,最後在樓下與另一女生一起踏着滑板自信十足地昂首前進。雖然Ben已不在,Joey對他的關心也似乎晚了一點,但Ben畢竟有把一些重要的東西傳授了給Joey,例如勇敢,例如溫柔,例如人情的微妙,例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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