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16日
大西洋西邊的巴哈馬群島是著名的鯊魚聚居地,也孕育了多樣的生命,地面上有蝙蝠、鬣蜥蜴等聚居,海中通往地下深處的「藍洞」,則是不少稀有物種的棲息地,色彩繽紛的珊瑚礁維持着海洋的生命力,虎鯊、公牛鯊、遠洋白鰭鯊、抹香鯨、布蘭氏喙鯨等都在四周的深藍水域中生活。若能深入其中,必能感覺到自然的浩瀚與生命的神奇。
自然生態攝影師Andy Brandy Casagrande IV以拍攝鯊魚聞名,曾因此在2011年及2013年獲得艾美獎,多次在巴哈馬群島拍攝,閒時也愛往度假,對那裏可說極為熟悉。最近他參與新一輯紀錄片集《藍色巴哈馬》,以其出色的攝影角度和大膽的冒險精神,為種種難得一見的大型肉食動物留下珍貴身影。
Andy來自美國佛羅里達州,自從小時候在電視上看到與鯊魚有關的紀錄片以來,便瘋狂地愛上,讀遍所有相關書籍,主動發電郵給研究鯊魚的團隊,還自己創作了一首《大白鯊歌》,告訴人們大白鯊不會亂咬人。有一天他在網上找到了一個在南非開普敦研究大白鯊的研究隊,把這首歌交給對方,希望能與他們一起工作,他的熱情遂感染對方,得到了一個無薪的研究助理位置。由此出發,他有了協助攝影師拍攝鯊魚的機會,最後更成為攝影師,為王牌電視紀錄片《鯊魚週》(Shark Week)等拍攝。「當你真的熱愛一些事,總會有方法把它實現。你要做的只是下定決心去活出自己的夢想。」
與鯊魚一起游泳,常人想起都怕,他卻樂此不疲。第一次在水中看到鯊魚,他坦言也有點恐懼,「媒體塑造的印象,讓我覺得牠一定會把我吃掉。」然而最後卻平安無事,接下來兩次三次,他的心慢慢定下來。「或許我對探索和冒險的熱愛是與生俱來的。人只能活一次,因此要好好實現理想才不致後悔。」
「每條鯊魚都獨一無二,各有個性,一些較危險,一些非常害羞,一些較好奇,有時牠們衝過來只為看看你是什麼。」拍攝這種大型肉食動物,最重要是靠經驗知道牠們何時會發動攻擊,避開危險。拍攝鯊魚近20年,他指人們總誤會鯊魚非常邪惡及任何時候都愛襲擊人類。「事實上,牠們是非常客氣的食肉動物,只在某些時候,或許是因為錯誤,或許是人類在錯的時間出現在錯的地方,牠們才會咬人。」
「你要先理解他們的行為,當鯊魚不高興,會先給你一些訊息,例如瞪着你把嘴巴張開又合上,或者降低魚鰭、垂下胸鰭。這些線索和跡象只是常識,就如人類生氣時的表情。在最壞的情況下,如果牠們真的想咬東西,我就會讓牠們咬我的攝影機,讓其意識到這是一個堅硬而且不可吃的東西,自動停下。」
不能表現得像獵物
除深入了解鯊魚的性格和行為,他也有另一個應對鯊魚的妙方——禪定(Zen)。「大多數人跳進水中看到鯊魚都會恐慌,並且用盡所有力氣游開,但當你這樣做時就會表現得像一頭獵物,牠們也會用對待獵物的方式對你。若你想讓牠們做出好動作,拍到好影片,就要把自己放鬆。因為鯊魚會感受到你的能量,如果你放鬆,牠們也會放鬆。」
每次在水中,他都讓自己集中於某個平靜的意念上,放鬆自己專注拍攝。「如果遇到危險的情況,我便會盡量保持冷靜,進入禪的境界,這並非難事,因為在水中是非常安靜的,鯊魚本身也非常安靜。」
「在電影中,鯊魚出現時總是有些很恐怖的音樂和聲效,就像一頭恐龍在咆哮一樣。但現實中,鯊魚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甚至能偷偷地靠近,讓人完全感受不到,這才有點可怕。有時候一條15英尺的虎鯊就在你頭頂後方2英寸的位置,不轉身看也不會知道。」
罕有喙鯨最難捉摸
拍攝時,他只會全神貫注看着鏡頭,思考如何捕捉最佳狀態,取得最好的構圖和光影效果,「你會忽視身邊的一切。」為了確保安全,攝製隊從來不會一人成行,常有一名「安全潛水員」陪伴在側,負責觀察攝影師背後四周的環境,監察攝影師的裝備是否運作正常。「他們要監察鯊魚,還要提防經過的船隻撞上你,尤其它們往往會以高速行駛,人往往是拍攝中最危險的因素。」
為了拍攝好的畫面,他常會主動引起鯊魚注意。「牠們是非常好奇的生物。就在你跳進水中的一刻,牠們就立刻聽到你攪起的浪花,然後直直地游向你。作為掠食者,牠們都是機會主義者,總會想,嘿,也許這生物會給我東西吃,又或者我可以吃他。」
對他來說,鯊魚並非最難拍攝的物種,鯨魚才是,因為鯊魚總是好奇靠近,而鯨魚則常遠遠躲開。在《藍色巴哈馬》中,他第一次有了與抹香鯨接觸的機會。「抹香鯨是最難拍攝的,因為牠們非常謹慎。每次我們把小船駛近,牠們便會立刻潛到深海中——往往可以深入到幾千英尺,因為牠們是深海的掠食者。因此有時我跳到水中什麼也拍不到,有時則比較幸運,牠們會容許我靠近。每天跳上跳下超過100次,才能拍得幾個鏡頭。」罕有的喙鯨同樣也讓人難以靠近。「牠們非常難捉摸,而且我想牠們明白人類是危險的。這也是很有趣的事——人類都以為鯊魚和野生動物最危險,但現實是人對野生動物來說更加危險。」
鯊魚想咬妻子頭顱
片中有不少在地下洞穴潛水的畫面,由於路程漫長,而且潛水員往往無法輕易找到出口,往往需要帶兩個氧氣筒出發,並要準確掌握時間與路徑,是其中一項最危險的潛水運動。Andy沒有參與其中,但也經常與洞穴潛水員交換心得。「我常笑說,自己永不會做這事,你分分鐘會因此喪命,他們則反駁,我才不要跟鯊魚潛水,那才真會致命呢!」
「雖然你永遠不知自然會如何回應你, 但我覺得在紐約搭的士,比與鯊魚一起潛水更危險。」他指出,與鯊魚一起水底游泳的風險,某程度也是在掌握範圍內的。「雖然有了更多經驗後會變得沾沾自喜,但我也小心確保安全,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尤其我尚要照顧妻兒,還將迎來第二個孩子。但比起其他平凡和不那麼刺激的死法,例如車禍、心臟病發,我更希望可被鯊魚吃掉。」
「雖然工作危險,但目前為止我還沒有遇上大事故,被咬或什麼的,我希望自己能保持好運。」而他最驚險的一次潛水經驗,也是在巴哈馬群島發生。數年前,他與妻子在那裏潛水,觀察一群鯊魚,妻子正在拍攝時,突然一條虎鯊游向她,張大口企圖把她的頭咬掉。「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意外,我非常驚恐,因為我不夠近去把牠推開,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在水底尖叫——一切惡毒粗言都用上,我當時太震驚,她馬上聽到了,才發現這條鯊魚正要咬她,便把相機扔向牠,把牠趕走。」說到這裏,他仍有餘悸。「幸好她的頭仍好端端的在身上,我寧願有事的是我。」
每次到漂亮的自然風景區工作,朋友都好生羨慕,並揶揄他:「你只是去度假,去巴哈馬潛水而已。」然而他卻表示,自己的工作從不輕鬆。為了避免發生意外,他總是在夜裏做好準備,如確保電池充足、測試所有儀器等,因此經常睡眠不足。「我們在日出之前醒來,在日落之後很久才能入睡,幾個星期來每天如是。」而蚊蟲和水母也經常對他們發動攻擊。「並不如許多人所想的光鮮亮麗,但這份仍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
除了拍攝鯊魚,他也經常拍攝陸地上的大型肉食動物,強調自己每次都會做足功課,了解其行為習性,小心行事,避免不必要的危險。他最希望自己的工作能喚起人對自然環境的保育意識。「當你愈是愛上牠們,愈會為保護牠們而戰。」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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