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11日

歐陽檉 文化論政

推廣正能量文化亦要重質重原創

慈善機構「心呼吸」在2023年3月22日發布過一段由梁詠琪主演的宣傳MV《停一停．心呼吸》，但僅幾日旋即下架。原因是本港現代舞劇創作團隊CHLOEOGRAPHY PROJECT發現MV中多個畫面與其創作多年的流動舞蹈劇場作品《遙遙之城Maybe Tomorrow》高度相似。後者團隊發聲明指控MV「抄襲」，「部分畫面的相似度更高達九成」，事件得到傳媒廣泛報道，包括多篇娛樂版新聞。及後MV導演袁劍偉接觸編舞團隊，表示MV「屬原創」、「沒有抄襲」。雙方就此問題至今僵持，未有共識，而委約MV製作的「心呼吸」則稱下架措施屬於「永久性」。

流行文化必要之惡？

編舞創作團隊聲明中有關知識產權的部分，比較個案性（case by case），筆者不想在利益攸關雙方仍在往來的期間評論太多。反而該聲明標題中後半部的「流行作品需重視原創」，在至今的公眾討論中被錯過和忽略，本文打算由此作討論起點。

大半個世紀前，當文化研究成為學術範疇之初，已有對流行文化正反兩面評價論點的梳理。認為流行文化難登大雅之堂的一方，其中一個理據就是說流行文化工業產品並非原創，而是將高雅藝術媚俗化（debase）。不過，後來隨着流行文化日益豐富和茁壯，眾多優秀作品出現，且不乏對當代社會議題作出相當有意義的反應和回應，不論階級，融入大部分人生活，比起高雅藝術有過之而無不及，於是流行佳作地位和古典藝術開始不相伯仲：流行一定等於媚俗這個論點亦漸漸被認為是過時了。

即食文化難言貢獻公眾

然而，在是次抄襲爭議之中，《心呼吸》MV卻提供了一個令人惋惜的反見證。《遙遙之城》是獲得賽馬會藝壇新勢力贊助及香港藝術發展局支持，一項由本港成長的編舞家結合多位創作人自身經驗、人文文本與美學運用等充分探討而成的作品和實驗，既是經過深入的概念反思，利用動作、環境、道具、觀眾互動等方面的當代表演作品，經得起公認的藝術性評核，亦已獲邀到布拉格劇場設計四年展參展。而且此作品自2018年起，在本港透過與各大專院校、主要文化設施、以至不同社區團體合作，巡迴演出於城市多個角落，絕非「閉門造車」，或者故作高深的小眾項目！

《心呼吸》裏的畫面相比之下，則無疑是一些將有深度的藝術作品挪用，變成一些行貨生產，但求人畜無害的eye candy設計。例如相同尺寸的球體道具，放在MV當中，look and feel十分相似，但精神上變得即食而膚淺，只有花瓶裝飾的效果。在網上閱讀網民的有關留言，其實香港觀眾也是「有眼睇」的。

常言道「知識產權」並非絕對神聖，只是（有時無奈地，也不特別高明有效地）在公眾文化繁衍茂盛、知識共享共榮，與保障原創者付出兩方面「作出平衡」，不致令公共討論、辯論和新創作生產窒息。然而，這是假設了知識愈用愈豐富，而非愈用愈貧乏。如果文化工業貪求快捷方便，即食模仿的話，亦難言符合好好利用了「前人」的基礎，對公眾做了更進一步啟發的貢獻。

宣傳正能量須防欲速不達

文化工業在生產設計時，見到相關作品的藝術家原來就在香港，為香港所培育，理應近水樓台，事先主動接觸，看看有沒有合作的興趣，或者邀請徵求給予顧問意見，一同為香港市民創作等。

現實上動用「知識產權」作為法律工具往往只是版權或專利巨企之間的律師團遊戲，以為可以用來保障個人創意則未免被其浪漫外衣誤導。另一方面，這次爭議又因為「知識產權」深入民心的道德力量，令MV急急下架。由於《心呼吸》也是非牟利團體，製作該MV時或許動員了一些熱心人士無償參與。他們懷着一番好意為社會出力，可能對最終產品「畫面相似度高達九成」等並不知情。我們不知道MV一方的製作流程和責任，但MV一旦不見天日，也是辜負了一些人的好意和汗水，亦或浪費了一些捐款和資助收入等。

在2021年後的新香港，輿論場域風向遽變。文化資源受到重整，是不爭的事實。為了維持社會穩定，可見未來以「正能量」旗號所投入的文化資源將會迅速膨脹。其實文化藝術無需從狹義功能性的角度去看，因為文化本質就有促進集體互相理解，令人自省的作用。

文化工業在獲得這些開工機會的同時，也需要「停一停，諗一諗」，勿忘好好創作就是為了豐富人文資產的初心，莫走捷徑，以免欲速不達！

大學講師

本欄由「香港文化監察」邀請不同意見人士討論香港文化及文化政策狀況，集思廣益，出謀獻策

下一篇：	參考深圳高新區為科技園制定實質KPI
上一篇：	利用仇恨和貧窮反對環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