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15日

許劍昭

30校全體學生閱讀不及格 與 數字時代文盲

2月20日《霍士新聞》報道，芝加哥地區多達30所學校內，沒有一個學生在閱讀評估中能達到各自的年級水平。同時，53所學校內，也沒有一個學生在數學評估中能達到各自的年級水平。

3月1日《信報》報道︰「……內地近年嚴控未成年人『打機』，如今相關措施有機會延伸至短視頻領域。國家廣播電視總局上周召開會議，研究部署加強短視頻管理、防範未成年人沉迷。」

同一天，芝加哥市長Lori Lightfoot競選連任失敗。乃近40年來第一名在任市長未能連任，主因據說是長期居高不下的嚴重罪案率。芝加哥在2021年寫下25年來最多的殺戮事件，達797宗；槍擊案超過3500宗（平均每天9.5例），較2019年Lightfoot上任時增67%。

於就業市場具領導地位的「領英」（LinkedIn），早在2020年發文，指出目不識丁的舊式文盲雖已不復存在，但「功能性文盲」（functional illiteracy）在數字時代卻日趨嚴重。這類文盲的閱讀及寫作能力不僅低下，還經常對簡單的事實（例如交通事故）有理解混淆的亂象。

2022年美國教育部數據顯示，約1.3億成年人識字能力較低，相當於54%的16歲至74歲美國人的閱讀水平低於小學六年級。更駭人聽聞的是，美國的如此劣況在38個經合組織（OECD）國家的讀寫能力評估仍然可排名第19，處於更後位置的包括法國、西班牙、意大利。

自二十一世紀初，學校不斷增加使用互聯網、電子設備作教學，學生的課餘時間也大量花在電子遊戲、線上玩樂。一些前衞的教育理論家可能會樂觀地認為，這樣有助激發想像、創新；而讀寫能力低的人亦可能會在其他方面（例如運動、繪畫）中表現出色。但殘酷的現實是，絕大多數成為社會各種各樣的負擔禍患。一是依靠長輩的照顧；另一是從事簡單的勞動工作，老病後申領政府福利。

第三種是那些懂得逢迎攀附的，可躋身最近變得熱門的「上流寄生族」大軍。主編法國第一部《百科全書》的狄德羅（Denis Diderot 1713-84）在其著作《拉摩的姪兒》（1805年首次出版）中，對這類有小聰明的寄生者有入木三分的心理描述，也對阿諛奉承導致文化墮落有發人深省的警惕。

第四類是較常人更輕率犯法。1995年，一項研究發現美國監獄中，高達60%的囚犯是功能性文盲；形成對比的是全國功能性文盲率為23%（香港似乎沒有這方面的數據）。2021年，美國司法部估計，監獄中70%的囚犯閱讀能力不超過小學四年級，並指出：學業失敗與犯罪、暴力之間的聯繫跟閱讀力低下密切相關。30年過去了，西方發達國家仍未能解決功能性文盲問題。

回顧1980年代關於每天長時間看電視對學童影響的辯論，我們學到的是，自律自理能力較強或較願意接受他律（例如父母、學校）的少年，可以從多媒體學習中獲益。

反之，這些方面較弱的少年會沉迷於多媒體娛樂，致讀寫能力不達標。因此，我們不應該像西方社會因為商業市場自由的信條而作繭自困，放任弱勢學生不管不理。在宏觀層面，限制少年每天玩網絡遊戲的時間並無不妥。

在微觀層面，每當發現某校有重要比例學生的讀寫能力低於要求時，教育局應予介入；除了提供額外資源（詳見拙文〈中小學改革從不均等分配資源開始〉刊2017年7月8日《信報》），還要安排沉迷於視頻的學生參加戶外運動、閱覽實體書。

3月7日「新浪網」報道︰「針對孩子的電子產品成癮問題，杭州一所中學的400餘名學生全部簽署了一份《電子產品『斷捨離』協議》。這份協議要求孩子周一至周五不碰電子產品，周末使用不超過一小時，而且讓家長承諾自己不沉溺於手機。」這是覺醒的一大飛躍。

也許有人會問，當今的教育主流是愉快學習、跨媒體活動形式授課，跑在前方的是結合科學測試、親身體驗、圖像表達的STEM課程；枯燥乏味的閱讀還真的那麼重要嗎？

對年幼的小學生而言，修讀語文課本確實是苦多於樂。除了艱苦地誦記生字詞語、文法規則（包括量詞、副詞、形容詞的使用），還要重複溫習，面對成績排名。但這個過程不僅是為了務實地幫助他們建立認知讀寫能力、理解別人、表達自己，長大後在現實中社交、工作；更重要的是讓他們逐漸知道生活是苦樂參半，且為此做點心理準備，警覺要控制貪婪懶惰的天性、培養勤奮節儉的情操、敬祖畏天。這些都是科學知識、數理邏輯無法充分傳授的「民智」。

數字時代文盲帶來民智倒退的事例與日俱增。美國弱勢群體社區的公立學校問題堆積如山，選民和民選政府40年來都沒頭沒腦地查找不出解決方案。「黑人的命也是命運動」空有口號，沒頭沒腦地歸於沉寂，一事無成。英國選民沒頭沒腦地選擇了脫歐，2022年第二季GDP降5.5%，投資降11%，貿易降7%。目前更缺乏蔬菜、番茄。

享有全球每周最短工時的法國工人無視政府資金短缺，沒頭沒腦地暴力抗議推遲退休年齡。執政者為了撈取選票連任，公帑用於短期福利而非長期基建，結果是列車沒頭沒腦地脫軌或碰撞。迷信「晴天是好天、雨天是壞天」的民眾沒頭沒腦地任由灌溉系統失修、水庫乾涸、河道淤塞。貪方便的民眾亂扔垃圾，致鼠患嚴重，卻沒頭沒腦地只知責備政府。

終生對自由主義、樂觀主義持懷疑態度的伏爾泰（Voltaire 1694-1778），在其1759年名著《憨第德》（Candide, ou l'Optimisme）的結論指出，須專注於現實辛勤耕耘，放棄虛幻的理想，人生才不會那麼痛苦。立即動手，拯救身邊被困在虛擬世界的孩子，不要讓文盲主導我們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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