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26日
一系列相互關聯的「巨大威脅」正在危及我們的未來。雖然其中有些已經醞釀了很長時間,但另外一些才出現不久。前疫情期的低通脹忽然變成今天的通脹過高。長期停滯──因總需求疲軟而導致的長期低增長──因為負面總需求衝擊與寬鬆貨幣和財政政策相結合,已經演變成為滯脹。
曾經的低利率──甚至負利率──現在都在快速攀升中,由此推高了借貸成本,並可能導致債務危機大規模爆發。過往的全球化、自由貿易、離岸外判業務和即時供應鏈時代,已經變成目前的去全球化、保護主義、製造業回流(或「友岸外判業務」)、安全貿易和「以防萬一」的新供應鏈模式。
危機助長民粹威權武力
此外,全新地緣政治威脅正在加大冷戰和熱戰的風險,並進一步導致全球經濟巴爾幹化。氣候變化的影響愈來愈嚴重,而且速度也比我們之前預計的要快得多。疫情也可能變得更為頻繁、致命和代價高昂。人工智能、機器學習、機器人技術和自動化等領域的進步可能帶來更多不平等、永久性技術失業以及用於挑起非常規戰爭的更致命的武器庫。所有這些問題都助長了民主資本主義所引發的反彈,並增強了左右翼民粹主義分子、威權主義和軍事極端分子的力量。
我所謂的巨大威脅被其他人稱之為「多重危機」──這個詞不久前剛剛登上英國《金融時報》的年度熱詞榜。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格奧爾基耶娃談到了「災難的滙合」。去年,她曾警告擺在世界經濟面前的考驗或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最嚴峻的。同樣,前美國財政部長薩默斯指出,我們正面臨自2008年金融海嘯以來最嚴峻的經濟和財政挑戰。而世界經濟論壇在其最新全球風險報告中提出警告,未來十年將「獨一無二、不確定和充滿動盪」。這份報告是在本月精英齊聚達沃斯,探討「如何在分裂的世界展開合作」前剛剛發布的。
因此,無論更願意用哪些詞語,人們普遍認為,目前所面臨的不確定性是史無前例、非同尋常和出人意料的。從短期看,更多動盪、更高風險、更激烈的衝突以及更頻繁的環境災難出現並不令人意外。
誕生於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偉大著作《魔法山中》(The Magic Mountain),作者Thomas Mann描繪了導致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思想和文化氣候和瘋狂。儘管Mann在戰前就開始寫作手稿,但直到1924年才最後完成,而這種延遲對他的最終著作產生了巨大的影響。Mann的故事在一家療養院展開,他曾經參觀過為自己帶來靈感的達沃斯療養院,這家療養院所在地與現在舉辦世界經濟論壇盛會的山頂會址(斯哈澤爾普酒店﹝the Schatzalp Hotel﹞)相同。
這樣的歷史聯繫實在太過恰當。相比於二戰後長達78年的相對和平、進步與繁榮,我們目前所面臨的大威脅時代與1914至1945年這悲劇的30年更為相像。值得一提的是,第一個全球化時代並不足以阻止1914年世界大戰的爆發。疫情(西班牙流感)、1929年股市崩盤、大蕭條、貿易和貨幣戰爭、通脹、惡性通脹、金融危機和大規模債務違約緊隨着那場悲劇爆發;失業率高達20%以上。恰恰是上述危機支撐了意大利法西斯主義、德國納粹主義、西班牙和日本軍國主義的崛起──最終因第二次世界大戰和大屠殺而達到高潮。
巨大問題疊加隨時失控
但今天大威脅的恐怖不亞於30年代,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加可怕。畢竟,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生活的一代人還不必面對氣候變化、人工智能減少就業機會或與社會老齡化相關的隱性債務(因為社會保障體系尚處於初期階段,多數老年人拿到第一張養老金支票之前就去世了)。此外,世界大戰在很大程度上是常規衝突,而現在的大國衝突可能很快失控轉到非常規方向,最終可能導致核戰毀滅。
因此我們正面臨不僅1970年代一而再、再而三的負面總供給衝擊、2007至2008年期間危險的高負債率,以及1930年代大蕭條最糟糕的狀況。新的地緣政治蕭條正在加大熱戰和冷戰的可能性,上述因素非常有可能重疊,並且失控。
據我所知,參與達沃斯會議的精英,並無一人正在撰寫大威脅時代的偉大小說,可是今天的世界卻愈來愈多地表現出人們在閱讀《魔法山中》時所感知的那種預兆。我們太多人在峰會上沾沾自喜,而忽視現實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我們無視眼前的一切警報,活得就像個夢遊者。我們最好趕快醒來,不然巨山就開始搖晃了。
作者英文名Nouriel Roubini,著有Megathreats: Ten Dangerous Trends That Imperil Our Future, and How to Survive Them (Little, Brown and Company, 2022).
Copyright: Project Syndicate,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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