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

2022年8月25日

黃伯農

南韓半導體產業的反圍堵經驗

近年中國半導體產業被美國圍堵的情況其實並非獨特。南韓的半導體產業也曾被美國和日本圍堵,一般稱「卡脖子」(stranglehold)手段。例如在2018年,光南韓的三星(Samsung)和SK海力士(SK Hynix)就佔據了全球三分二以上半導體市場。2019年南韓總出口量下降15%左右,主要原因是半導體出口量下滑。其中半導體產品銳減30.2%,此類產品構成南韓出口總額約五分一。

與此同時,日本宣布禁止3種與半導體生產相關的原材料「高純氟化氫」(hydrogen fluoride)、「氟聚酰亞胺」(fluorinated polyimide)和「光刻膠」(photoresists)出口南韓,理由是這3種原料是國家安全戰略物資。日本佔高純氟化氫全球總銷量約50%,氟聚酰亞胺和光刻膠則佔90%以上。南韓企業對這3類日本進口材料的依賴度高達43.9%、91.9%和93.7%。三星、樂喜金星(LG)和SK海力士等廠商所需的絕大多數3種材料都從日本進口。

因為南韓近年一系列推翻以往日韓協議的單邊措施,日韓之間已失去互信基礎。日本便威脅通過國內法律程序,將南韓從出口管制「白名單」中剔除,使所有敏感物資的對韓出口都受管制。可見因貿易爭端而生的「卡脖子」現象並不是中美競爭獨有。

究竟南韓半導體產業初期怎樣應對美日圍堵?本文從半導體產業升級角度來看,以南韓正領先世界的「動態隨機存取記憶體」(Dynamic Random Access Memory; DRAM)晶片技術為個案,分析南韓半導體產業初期攻克「卡脖子」的反圍堵經驗。

南韓經濟從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起在近40多年時間裏取得舉世矚目成績。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南韓是世界最窮國家之一,現已進入經濟大國之列。其中半導體產業的貢獻最大,2018年的出口額達大約1000億美元,對經濟增長起了火車頭作用,尤其是DRAM晶片,2018年全球市場佔有率超過70%。

半導體作為重要電子元件,是所有電子資訊產業的基礎,不單是保障國家安全的「指揮性技術」(command technology),也是衡量一個國家/地區科技水平的重要指標。有學者共識南韓半導體的發展經歷大概分5個階段:起步期(1965至1981年),成長期(1982至1991年),成熟期(1992至1996年),危機克服期(1997至2006年)和再飛躍期(2007年至今)。以下我會集中從二十世紀八十至九十年代被美日開始圍堵的成長期,探討初期南韓半導體產業的反圍堵經驗。

美日圍堵始於八十年代

1983年,南韓實現64K DRAM晶片技術的自主研發,進入半導體技術的吸收與改進階段。隨着南韓半導體產業的快速發展,美國和日本隨即採取「卡脖子」措施對其進行限制。美國著名半導體製造商Texas Instruments則於1986年成功藉由專利侵權向南韓三星(Samsung)索取8500萬美元的巨額費用,相當於三星一年盈利額的85%。日本則通過低價傾銷來牽制南韓半導體進入世界市場的步伐。

面對美日圍堵,南韓意識到必須發展自身技術,將關鍵核心技術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重要性。為解決DRAM技術被卡脖子問題,南韓設立「超大規模集成電路技術共同研發計劃」,促進產業、大學和科研界之間的協同合作,去突被技術瓶頸。於是在1992年,南韓半導體產業進入成熟期,與美日等同期開發64M DRAM技術,並於1995年初早過美國和日本開發出256M DRAM技術,由此實現技術趕超,正式進入了自主創新階段,並在之後的兩次國際金融危機中(1998和2008年)經歷克服期與再飛躍期。

附【表】便列出了南韓在DRAM技術領域與美日的差距及實現趕超的時間表。可見,64K、256K、1M、4M、16M的研發仍處於跟跑階段,到64M基本處於並跑階段,256M開始進入了領跑階段,並持續至今。2017年,三星首次超過身為1993至2016年全球半導體廠商榜首的美國英特爾(Intel),成為全球最大半導體廠商。

掌握機遇突破圍堵

面對產業轉型的迫切需求與美日圍堵,南韓政府將半導體產業定性為國家戰略品。1985至1991年美日爆發貿易戰波及半導體國際貿易,南韓卻抓住這個機遇,將自家半導體產品主要出口到亞洲地區,盡量避免與美國發生貿易摩擦。上世紀八十年代,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日本在半導體技術不斷突破,日本企業所佔的半導體市場份額也不斷上升並連續7年位居世界第一。

日本企業的全球半導體市場佔額的增加,嚴重損害了美國半導體生產商的利益,美日半導體貿易衝突日益加劇。1985年,美國半導體企業就日本半導體產品向美國商務部提出反傾銷訴訟。因為美國的不斷施壓,日本終於1986年與美國簽訂日美半導體協議,規定了日本產半導體的6個品種對美國以及第三國出口的上限價格,並建立了價格監督機制。1987年3月,美國政府以日本未能遵守協議為由,宣布對含日本晶片的日本產品徵收100%進口關稅。最終,日美兩國於1991年6月簽署了為期5年的新半導體協議。

南韓便借助美日貿易戰這個良機,在1985至1991年期間,一鼓作氣地完成了對美日半導體技術的追趕。同時,為了避開與美國在半導體產品上的貿易摩擦,南韓在國際市場布局之初,就故意選擇將自家半導體產品主要出口到美國半導體影響力較弱的亞洲地區,而不像日本般,將半導體產品主要出口到美國。

成功擺脫「中等入息陷阱」

總括而言,南韓是二戰後少數能成功擺脫「中等入息陷阱」成為高收入經濟體的國家。南韓經濟成功由勞動密集型,過渡到資本密集型,再向技術和知識密集型的方向發展。

半導體產業對今天南韓的經濟轉營成功至關重要。上世紀八十至九十年代被美日開始圍堵的成長期,是南韓半導體產業的至關重要發展時期。當時南韓掌握了美日貿易戰和半導體戰的機遇去突破美日「卡脖子」圍堵。

利用美日半導體產業均只為自身利益服務的共同性,從美日貿易戰汲取教訓,於自己產業實力不及對手之時,有效規避了直接與美國企業在美國市場正面衝突的可能,來換取自己產業在未開發市場內的發展空間;技術上則積極卻默默地「超日趕美」,專注DRAM技術突圍,正所謂「殺出一條血路」。

英國巴斯大學政治、語言及國際研究學系副教授

放大圖片 / 顯示原圖

訂戶登入

回上

信報簡介 | 服務條款 | 私隱條款 | 免責聲明 | 廣告查詢 | 加入信報 | 聯絡信報

股票及指數資料由財經智珠網有限公司提供。期貨指數資料由天滙財經有限公司提供。外滙及黃金報價由路透社提供。

本網站的內容概不構成任何投資意見,本網站內容亦並非就任何個別投資者的特定投資目標、財務狀況及個別需要而編製。投資者不應只按本網站內容進行投資。在作出任何投資決定前,投資者應考慮產品的特點、其本身的投資目標、可承受的風險程度及其他因素,並適當地尋求獨立的財務及專業意見。本網站及其資訊供應商竭力提供準確而可靠的資料,但並不保證資料絕對無誤,資料如有錯漏而令閣下蒙受損失,本公司概不負責。

You are currently at: www.hkej.com
Skip This 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