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21日
正當環球面對滯脹陰霾、供應鏈血脈不暢之際,中國目標清晰重點「出招」,為瀕臨失速的經濟保增長。人民銀行周五宣布,下調五年期以上貸款市場報價利率(LPR)十五個基點至四點四五厘,幅度遠超預期,且為二〇一九年LPR機制改革以來的最大降幅;一年期利率則維持於三點七厘水平,連續四個月不變,急欲催谷長期貸款刺激投資的用意不言而喻。
五年期LPR與房地產市場密切相關,今次行動進一步表明,中央冀加大扶持樓市力度穩定經濟,務求重啟這輛陷於停頓的火車頭。事有湊巧,正在德國波恩出席七大工業國(G7)財長及央行行長會議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總幹事格奧爾基耶娃,在人行落實減息前談及中國,指動態清零抗疫政策「行不通」,但對中國經濟前景並不悲觀,皆因當局仍有許多財政及貨幣政策工具可用,足以支持經濟增長。然而,在波譎雲詭的國際動盪形勢和疫情反覆衝擊下,中國經濟能否快速復元,恐怕誰也沒有十足把握。
這次G7會議探討的是如何應付全球經濟挑戰和對俄羅斯制裁等議題;說到挑戰,通脹愈演愈烈最令人頭痛。美國以外的其他經濟體還有多一重顧慮,就是怎樣方能減低聯儲局不惜一切降服通脹對自身經濟造成的打擊,而關鍵始終繫於強勢美元。
美滙指數近日從二十年高位稍為回順,人民幣連日來穩步上揚,在岸及離岸價周五雙雙升穿六點七兌一美元。受美滙偏軟影響,港元過去兩三天亦未再度觸及七點八五弱方兌換保證水平,資金流走壓力稍紓。不過,美滙回調不代表美元轉勢,聯儲局積極連環加息遏抑通脹的決心絕不會輕易改變。
從這點着眼,美國財長耶倫在波恩所說的一番話,對安撫其他國家並無幫助。曾掌聯儲局帥印四年的她,一面重申滙率應由市場決定,一面聲稱明白美元強勢令許多國家感到不安,惟美國能做的是讓全球決策者了解美方的政策立場,以協助他們作出調整和適應。言下之意,美國實施什麼樣的政策,完全取決於自身需要;至於如何應對由此衍生的「溢出效應」,那就不是美國的問題了,得由受影響經濟體自行解決。此外,耶倫日前更毫不諱言,美國將會聯同盟友設法壓制中國,與總統拜登周五在訪問南韓時表示,避免在經濟和國家安全方面依賴價值觀不同的國家,同一口徑。
隨着經濟問題顯得極度政治化,「反向貨幣戰」(reverse currency war)之說不脛而走,意思是多國央行放棄對弱勢貨幣的喜好,轉而擁抱偏強的滙率,政策重心從壓低滙價刺激出口變為容許幣值走俏,以抵消進口物價上升引發的通脹壓力。
在實際操作上,「反向貨幣戰」離不開緊貼美息走勢阻止資金外流,例子包括印度、巴西、智利等新興市場國家搶先比美國更快調高利率。問題是,各國接二連三加息捍滙抑通脹,導致全球步入沒完沒了的緊縮循環,為本已虛怯的經濟及金融市場添煩添亂。
中國正竭盡全力穩增長、保就業,按照邏輯,息口宜鬆不宜緊,卻難免在這場「反向貨幣戰」處於下方,暫時眼白白看着外資流走。香港奉行聯繫滙率制度,港元與美元掛鈎,被動地追隨美國的貨幣政策,處境反而簡單得多。本港銀行體系資金充裕,揣測何時加息實在過早。回看美國上一個收緊政策周期中,聯儲局三年內合共調高利率九次,本港銀行最終僅象徵式跟加一次,最優惠利率上調幅度更只有八分一厘,全因其時美國通脹似有還無,加息縮表更大的誘因來自推動貨幣政策正常化。
反觀今天,美國通脹率徘徊於百分之八點三的四十年高位,就連零售業巨擘沃爾瑪(Walmart)亦敵不過成本上升,業績差勁觸發股價暴挫;所謂形勢比人強,今回合聯儲局加息收水絕無手軟之理。隨着時間推移,港美息差只會愈拉愈闊,為銀行日後更快更密地調高利率埋下伏線,供樓人士要為還款負擔增加做好打算。
放眼實體經濟,本港四月份失業率上升至百分之五點四,創十個月新高,惟政府及經濟師普遍預期,當疫情減退,結合新一輪消費券刺激,勞工市場未來數月將改觀。可是這些評估俱建立於疫情基本受控,倘若第五波未平第六波又起,政府還須汲取教訓,在內防反彈與社會復常之間盡量求取平衡,爭取空間應對無可避免的加息潮。換句話說,美國加息收水的溢出效應是源頭,再疊加各個地方自身的局限,從而衍生出更複雜的問題,中國固然會受到衝擊,香港與內地深度融合,也得有應付市場動盪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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