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19日

黃伯農

美國對歐洲的能源地緣謀劃及政策工具

美國今年3月的液化天然氣（liquefied natural gas, LNG）總出口量增至約743萬噸，再創歷史新高，按月升近16%。當中有65%的出口到歐洲，歐洲已連續4個月是美國LNG最大出口目的地。本文探討美國對歐洲能源的地緣政治謀劃及主要政策工具。

受益於頁岩技術突破

早在奧巴馬執政期間（2009至2017年），美國政府已大力投資及發展頁岩（shale）石油和天然氣工業，也突破了傳統開採頁岩油氣的技術瓶頸。此舉幫助了美國能擺脫過度依賴中東、非洲及南美等的化石燃料能源供應，使她能更自如地介入全球事務。

經過特朗普政府（2017至2021年）持續經營頁岩油氣工業，美國已經於近年成為淨能源出口國家，也正在謀求增加歐亞盟友們對她的能源戰略依賴。2月爆發至今的烏克蘭戰事正好顯示，美國全球能源地緣謀劃已經達到歷史分水嶺。我們便有需要去理清美國對歐洲的能源政策背後的地緣政治謀劃。

二十一世紀後冷戰時期的美國圍堵俄羅斯地緣戰略涉及3個基本政策目標：（1）維持美國全球軍事霸權，（2）使西方經濟與俄羅斯脫鈎，（3）孤立俄羅斯。為達到這些目標，美國除了有戰略需要透過北約在歐洲增兵以增加北約盟友對她的軍事安全依賴之外，也要增加向歐洲出口石油、天然氣和其他能源，去鼓勵北約盟友減低對俄國能源的依賴。換言之，美國會繼續於軍事、安全、能源和經貿方面「向歐洲支軸」（pivot to Europe），從而加大歐洲與俄國脫鈎的可能及基數。

美國達能源自主的路

自從2005年美國成功實驗「水力壓裂」（hydraulic fracturing）的開採頁岩氣油技術開始，美國的總能源入口量便持續下降。2005年，美國入口石油和石油類製品（例如汽油、柴油和噴射機燃料）達每天平均1250萬桶。當奧巴馬2017年離任時，已下降到每天入口平均480萬桶。在奧巴馬任內最後一個月時，更曾下降到每天只入口平均420萬桶。

2017年特朗普上任後，下降趨勢持續。自2018年以來，美國已成為全球最大產石油和產天然氣國家。2020年，美國能源淨入口量有史以來首次出現負數；全年美國石油淨出口量達每天635000桶。換言之，特朗普的一項政績是使美國成為能源淨出口國。

因為COVID-19大流行影響了頁岩油氣生產和提煉，2021年上半年，美國仍大部分時間回復到能源淨入口國的地位。但由去年9月到12月，美國又再成為能源淨出口國，使全年平均淨出口量達162000桶。雖然比起2020年的635000桶出口量少，但美國已連續兩年是能源淨出口國。

值得注意的是，因為去年俄軍大量陳兵烏克蘭邊境使歐洲安全環境出現惡化，拜登政府便於去年12月突然下令要求超過30艘原本將美國LNG運向日本、巴西和南非等國家的油氣輪船取消原定航運計劃，改而轉向歐盟駛去。單於去年12月的幾天中，美國供應歐洲天然氣的總量，歷史上首次超過了俄羅斯向歐洲輸氣總量。雖然這現象只維持了幾天，卻是美國以至全球能源歷史的里程碑，標誌着能源獨立的美國已決定要使歐洲投回她的能源供應懷抱。

三大政策工具

以上事態發展反映有美國謀劃者已意識到化石燃料已成為不可或缺的地緣政治資產及圍堵俄國工具。拜登政府有起碼3個政策工具可用。

首先是由聯邦政府控制的「戰略石油儲備」（Strategic Petroleum Reserve）。自去年11月以來，拜登已有2次透過出售石油儲備去壓低油價。經濟學者共識到此工具雖然並不能長期影響油價，但仍可影響石油市場內不穩定的基本因素。例如，若油價跌破每桶60美元時，頁岩油氣生產商便不能獲利。聯邦政府便可利用「戰略石油儲備」買入更多頁岩石油、天然氣和期油去將油價推高，使頁岩油氣商增產去獲利。

第二個政策工具是聯邦政府財政部（Treasury Department）屬下的金融機構「外滙穩定基金」（Exchange Stabilization Fund）。雖然該基金的設計是去穩定滙率，但財政部仍然可以利用它去為頁岩油氣商提供財政支持，促使他們增產。

第三個政策工具是上世紀朝鮮半島戰爭時所通過的「國防生產法」（Defense Production Act）。該法能於國家經歷危機時將供應鏈穩定化。

COVID-19大流行期間，該法被特朗普引用去增強美國對新冠病毒測試、疫苗和其他醫療供應品的生產。拜登大可以再引用這法律去為頁岩油氣工業營造更有利生產年和營運條件，包括使水力壓裂技術的原材料（如鋼管、高質量沙和勞工）的價格更穩定和合宜。

短期來說，美國經濟對石油和天然氣的依賴很難改變。長遠而言，美國國會有戰略需要去減低對化石燃料的依賴，透過通過有關綠色能源和氣候變化的法案去鼓勵美國人使用低碳電能。

拜登也可使用以上3種政策工具去增強綠色和再生能源的產能，包括引用「國防生產法」去鼓勵西方企業盡快加強對電能車、再生能源和熱泵的生產力。從而向對減排碳有承擔的企業提供低息貸款，以增加家用電池供應量和減低對柴油發電機的依賴。

總結

總括而言，因為拜登於奧巴馬時期已主理烏克蘭事務和對俄國的地緣圍堵戰略謀劃，今天美國所達到的能源獨立、頁岩油氣革命和成為淨輸出油氣國家等的措施，皆可被視為其欲增加歐洲對美國能源的依賴，致使歐洲可以與俄國脫鈎，從而以歐洲支軸圍堵俄國。

英國巴斯大學政治、語言及國際研究學系副教授

下一篇：	私隱新政顛覆數碼廣告版圖
上一篇：	疫症揭示地區組織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