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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7日

單偉建

「修昔底德陷阱」是概念陷阱

‧「修昔底德陷阱」是艾利森闡述的概念,即一個崛起的強國和已存在的強國終將爆發戰爭,這是難以擺脫的宿命。

‧艾利森則忘記了中國人的祖宗不在希臘。西方的歷史和中國歷史的軌跡截然不同。

「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 Trap)是哈佛大學歷史學教授格雷姆.艾利森(Graham Allison)所闡述的一個概念,使他名噪天下。在《必有一戰:美國和中國可以逃脫修昔底德陷阱嗎?》(Destined for War: Can America and China Escape Thucydides's Trap?)一書中,他以古希臘歷史學家修昔底德所記載的兩個希臘城邦國──雅典和斯巴達──之間的征戰為依據,又援引了一些其他史實,得出一個結論,即一個崛起的強國和一個已存在的強國終將爆發戰爭,爭奪霸權。他認為這是難以擺脫的宿命,所以稱之為修昔底德陷阱,意思是中國在崛起之後一定會在軍事上挑戰美國,引起戰爭。

經他這麼一說,現在世界上很多人都相信修昔底德陷阱是歷史的必然,美國更認為必須應對這個挑戰,不但要保持軍事上的優勢,還要遏制中國的崛起。

西方多吞併 中華厭擴張

中國人都知道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言: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但前提是必須全面了解歷史。如果只是片面了解歷史,就猶如盲人摸象,得出的結論很可能是錯誤的。修昔底德陷阱就是西方人以自己的歷史為鏡,看到自己的影子,由此斷定別人也一定是這樣。其實在過去的兩千年,中國的文化和歷史軌跡和西方大相逕庭,以西方的歷史判斷中國,就好像以自己的簡歷去判斷別人,豈非謬以千里?哪個企業老闆是如此聘人的?

自古希臘和羅馬帝國以來,西方兩千多年的歷史從來都是相互征伐和擴張,其中包括十字軍遠征。直到1648年,為了結束「30年戰爭」,歐洲的一些主要國家簽訂了和約,建立了被後人稱之為威斯特伐利亞制度(Westphalian System),其主要內涵是承認各自的主權、疆界以及其他國家宗教信仰的權利。現在西方所說的國際秩序(International Order),就是威斯特伐利亞制度的延伸。

但其實,威斯特伐利亞制度在之後的300年中,基本上沒有被歐洲國家所執行,只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人們才重新認識該制度作為規範國際秩序準則的合理性。威斯特伐利亞和約簽訂不久,英法兩國就陷入了「第二次百年戰爭」,期間拿破崙征服了幾乎整個歐洲,直到戰敗。同時,歐洲的所有國家開始殖民帝國主義的擴張,將亞洲、非洲、美洲和大洋洲的大部分或全部置於殖民統治之下。

美國的基因當然是歐洲的,雖然以民主自由立國,其征服和擴張的歷史與歐洲一脈相承。

美國於1776年宣布獨立,1812年入侵加拿大,被英國、加拿大和印第安人的武裝力量擊敗,以至英軍長驅直入美國首府華盛頓,還一把火將白宮夷為平地。

1846年,美國入侵墨西哥,隨後吞併了原屬於墨西哥的加利福尼亞州、得克薩斯州、新墨西哥州、亞利桑那州等現今美國中西部的大片領土。

元清外族拓領土納版圖

1898年,美國發動對西班牙的戰爭,從西班牙的手中奪取了波多黎各、關島,以及菲律賓。奪取夏威夷更容易,不戰而屈之,幾乎是順手牽羊。看西方的歷史,就很容易得出結論,一個國家興起了,一定會擴張和征戰。

然而,中國的歷史則不同。從秦始皇在西元前221年統一中國之後,中國的歷史在中華大地上,時安時亂,時分時合,不乏征戰,但在所有漢人統治的大一統王朝之下,都不是以對外擴張為國策的。中原王朝與之戰爭最為頻仍的是北方的遊牧民族,先有匈奴,後有契丹,幾次被這些草原民族滅了國──元克宋、清滅明。所以中原王朝的國策歷來是防禦,從秦始皇開始築長城,綿延萬里,就是見證。

中國的版圖在兩個朝代最大,一個是元朝,另一個是清朝,遠遠大於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的各個時期。何以如此?因為元朝的蒙古人和清朝的滿族人把他們征服的大片土地併入了中國的版圖。如果中國的最後一個王朝不是外族統治,而是明朝,今天中國國土的面積會小得多。

漢文化的優勢在於其同化能力,沒有一個外族入主中原之後不被漢文化所同化的,而中國版圖的擴張,最終是靠外族入侵而造就的。歷史就是如此弔詭。

鄭和七下西洋非為殖民

1592年,豐臣秀吉統治下的日本入侵朝鮮,朝鮮史稱「壬辰倭亂」。明朝派兵入朝協助抗倭,最終中朝聯軍將日軍驅逐。豐臣秀吉的意圖是以朝鮮為跳板,征服整個中國,把天皇搬到北京,自己坐鎮寧波。當然失敗了。但是如果他僥幸成功了,恐怕也難免像元、清一樣被同化,結果或許是今天中國的版圖包括日本,也未可知。

在2000多年的歷史長河中,漢民族統治的大一統王朝,沒有佔領和殖民海外的歷史,但是不乏被征服、被亡國的歷史,到了近代,列強入侵,割地賠款,乃至於山河淪陷,大片國土慘遭蹂躪。這個命運直到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才改變。中國今天強大了,自然要捍衞自己的主權和領土完整。

西方擔心中國強大了也會重蹈自己的歷史覆轍,但是不了解中國的歷史軌跡,所以才要遏制中國的崛起。

惟很多人不知道或是忘記了,中華民族在過去的兩千多年當中大部分時間都處在世界最強盛的地位,但是並沒有對其周邊國家造成威脅。

山高路遠不是理由,蒙古人成吉思汗的大軍就橫掃亞歐大陸,降服了包括今天俄羅斯和印度的土地,被歐洲人稱為黃禍,其實禍來自蒙古,不是中國;鄭和的船隊也數下西洋,遠抵非洲,但是目的並非征服,也非殖民。

從根子上來講,中華民族缺少西方人的侵略性,所以以西方的歷史為鏡子,從中尋找中國未來的影子,就如同豬八戒照鏡子,無論怎麼看,也裏外不是人。因此自己嚇唬自己,膽戰心驚。

單偉建_太盟投資集團主席兼首席執行官、著有《走出戈壁》及Money Ga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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