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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25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榮譽白人聯白反黃 多元集團快成絕響

一、

一月下旬,本欄有題為〈戰狼有牙 天下為中〉的時評,可是,從近月國際政壇的發展看,現實是「戰狼冇(無)牙 天下圍中」。中國大外宣的攻勢,不可謂不凌厲,所耗銀両亦多(西方尤其是美國政客、媒體和學者不少是受惠者),可惜「後盾」不夠硬,在前總統特朗普任內,被他一一粉碎。中國這種向民主國家官民洗腦的活動,已被揭露並引起中國以外「全人類」的反感和抗拒,那從反中情緒持續蔓延、高漲可見;這種民意趨勢,令拜登政府在對華政策上,只能譜特朗普的舊調,對被定性為採取有違普世價值行動的中國(和香港)官員,實行單方制裁,惟這種舉措只傷及個人和家族利益,對中國(和香港)的總體經濟打擊有限。不過,針對中國經濟,尤其是表面打出支持美國新科技行業的口號、實際是摧殘中國最先進行業的立法,將於本月內通過,那對中國才是致命一擊!

去周南韓總統文在寅訪美,結果顯示南韓會加強與「四方安全對話」(Quad)合作,即使不是「緊密合作」,當不上「圍中」一分子,亦是「啦啦隊」隊員;而隨行的南韓廠商高調投進美帝懷抱,宣布在美投資(共四百萬億韓圜,已敲定的為二十萬億,約合一百七十億美元)建廠,以強化美韓關鍵技術和新興科技的合作,實質是建立美韓「半導體供應鏈實質夥伴關係」,南韓這個半導體大國和中國的關係因此必進一步淡化。有論者指南韓「親美」,意味中國在東北亞僅有的一點政治優勢從此消散,以當前美帝出盡全力「圍中」的大趨勢,這種論斷是正確的,但中國是南韓的「米飯班主」(南韓最重要的出口市場),任期將屆(至明年五月九日)決心角逐連任的文在寅總統,只好走新西蘭路線,即「經濟方面互相支持但關切中國違反普世價值的政策(如港人自由及新疆維吾爾族的人權狀況)」。據昨天本報的報道,美韓峰會聯合聲明的「台海及印太」條,寫得很「中立」:「強調維護台灣海峽和平穩定的重要性」,同時「反對所有損害、擾亂和威脅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承諾維護廣泛、開放、自由的印太區域」。不直接「圍中」而當「圍中啦啦隊」隊員,也許可令南韓不致失去中國市場。

在西方世界,中國的外交活動可說到處碰壁(嚴格而言,中國外交亦有收成,不過只有量而不在質),五月二十日歐盟議會以絕大多數票通過凍結原定於今年立法的「中歐投資協定批准程序」,對中國的國際聲譽和實質經濟都有極大負面衝擊。筆者不強調此事,皆因歐盟諸國與美國俱為高加索人種(白人)且同為基督教徒(西方世界大體上由基督徒統治,以美國為例,幾乎毫無例外,歷史上的總統俱為崇拜上帝的政客出任),價值觀相去不遠,意味「凡事可商量」,而南韓為非我「族類」的非白人(Not Caucasian),雖與日本、新加坡和台灣人先後被要賺他們的錢和在國際組織附和其主張的白人世界視為「榮譽白人」(Honorary Whites),然而,由這些國家(「地方政府」)和白人世界聯手抗共圍中,意義非同小可!

事實上,在白種人內心深處,「榮譽白人」不過是二等公民,但這些二等公民不站在同種中國的一邊,反而投進「敵對陣營」,共同制裁、圍堵這個有統領世界雄圖卻被西方世界視為「一個徹頭徹尾異類」(an altogether different animal)的國家,才是可怕之處!

亞洲的「榮譽白人」和未「晉級」的黃種人,除了北韓,如今都靠攏美帝,疏離或抗拒中國,此中的原因,北京知道得最清楚,毋須外人說三道四。

二、

幾天前消息傳來,中央軍委副主席許其亮(主席習近平)三度拒絕美國防長奧斯汀的會談邀約,雖然北京至今對此不表態,惟看來並非「假新聞」,美國政府既然一再以自由航行為由、強闖中國海域並幾乎無間斷地發出敵視中國的言文,在這種情形下,「會談」有屁用?無巧不成文,五月二十三日的學報《政治科學歷史》(History of Political Science),發表阿里桑那大學兩名學者的論文:〈萬年前小規模覓食部族合作無間〉(Boyd & Richardson: Large-Scale Cooperation in Small-Scale foraging Societies),指出在飲血茹毛時代,不識之無甚至沒有共通語言的土著,為了共同利益,會「自動自覺」組成「聯合陣線」,進行狩獵,作戰和貿易(以物換物)……。換句話說,迄特朗普總統登台之前數千年,為達多贏共贏目的,人類多方合作,是社會進步的基石。可是,在這種演化過程中,「本國優先」這種必然存在的概念,由於純從自利自私出發,被「大愛主義者」視為不夠博愛而被隱藏於偽善面紗之下,而這張面紗已為粗鄙的特朗普撕破。換句話說,所有國家實際上都致力於「本國優先」,人民選出統治他們(治國)的領袖,若不或明或暗甚至不擇手段循此標的釐定國策,人民還會再投他一票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因此,當各集團國(如七國特別是二十國集團以至「一帶一路高峰論壇」)開會,代表們與會的目的不外在爭取本國利益,等於說他們各為「本國優先」而圖討他國便宜,那和眾人聚賭,人人想贏錢的道理如出一轍。

美國著名的國際政治風險評估專家伊恩.布林瑪,於年初出版的《國國為己——在無集團國的世界孰贏孰虧》(Ian Bremmer: Every Nation for Itself: Winners & Losers in a G-Zero World),「G-Zero」為針對G二十「得個講字」一事無成(開會多次仍無法紓解二○○八年華爾街引發的金融危機帶來的後遺症而創的新詞),是一本沒有抽象術語及空洞八股因此可讀性極高的書(稍後會作一文評介之)。如果許上將拒見美防長真有其事,足顯北京決策者洞明世情而理性地不願在這類與會者價值觀南轅北轍、各自全力爭取本國利益的會談上浪費時間。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有效地共襄世界事務以達多贏共贏標的的「集團」消失或大幅減少了,但「同聲相應」的國家,肯定會大開圍爐取暖、互搔背脊或自詡武力蓋世且野心勃勃的則會開瓜分世界的分贓會議……。在這種潮流中,中國會扮演什麼角色,是個不易有正確答案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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