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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4月29日

黃伯農

歐盟可如何推動多極多邊印太秩序

自從2018年至今,隨着法國、德國和荷蘭政府分別公布了自己國家的「印度-太平洋」(Indo-Pacific;以下「印太」)區域的政策指引文件,歐盟也正在凝聚成員國的共識,並希望於今年內推出一套歐盟對印太政策框架。

本文結合英語學術界和不同歐洲智庫的見解,反省及勾勒歐盟推動多極多邊印太秩序的一個具包容性和開放性政策框架,以能涵蓋所有未來歐洲和印太之間的相互依存選項。

外交政策的「歐洲化」

過去20年,英語學術界對歐盟外交政策的辯論都圍繞着「歐洲化」(Europeanization)這核心概念。什麼是外交政策的「歐洲化」?一方面,歐盟成員國們向布魯塞爾呈上政策草稿及建議,這過程被形容為「由下而上歐洲化」(bottom-up Europeanization)政策過程。另一方面,成員國們由布魯塞爾接收政策文件及實施歐盟所頒布的政策,這過程便被形容為「由上而下歐洲化」(top-down Europeanization)政策過程。久而久之,這兩個政策過程已被歐盟和成員國制度化成為一種「遞歸式」(recursive)的環迴漸進政策溝通和制定進程,有效連繫着布魯塞爾和各成員國,成為了命運共同體。

所以,有學者近年便進一步關注歐盟內日益頻繁的「交叉加載」(cross-loading)政策討論和制定現象。「交叉加載」指的不單是歐盟和成員國之間的政策溝通、制定以及政策如何促進改變,而更關心不同成員國之間、不同制度機構之間和不同政策之間所產生的交叉互動如何能促進歐洲一體化的政策制定和改變。

於是,「交叉加載」現象便衍生了「戰略滙合學派」(strategic convergence school)和「戰略夥伴學派」(strategic partnership school)之間的辯論。戰略滙合學派倡議歐洲的統一政策不能單純滙合涉及政策範圍內所觸及和反映的「利益」(interest),也須透過滙合共同「觀念和規範」(ideas and norms)。戰略滙合謀劃者便想透過「交叉加載」過程去滙合成員國之間的不同利益、觀念和規範,從而推動歐洲一體化。

相比,戰略夥伴學派的倡議則提出歐盟內部存在利益、意識形態和規範的多樣性和差異。與其強行要求大家滙合統一,倒不如暫退後一步,只要求大家作合作夥伴。換言之,於可以範圍內進行政策合作,大家暫擱置意識形態和文化分歧。戰略夥伴謀劃者便倡議布魯塞爾多以現實主義利益為政策討論和制定的主要考慮因素,並非政治意識形態、文化規範和宗教信仰等歷史因素。這才可避開因歐盟內部出現的「戰略分歧」(strategic divergence)衝突所造成可導致歐盟分裂的「戰略貧化」(strategic dilution)嚴重後果。

我其實認為,戰略滙合學派謀劃者的戰略意圖是想透過歐洲一體化計劃先從歐盟內部建立「自由主義相互依存」(liberalist interdependency)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繼而將此關係擴展及應用到歐洲以外地區,例如印太區的區域組織和國家之上。相比,戰略夥伴學派的戰略目標則是想透過建立「現實主義相互依存」(realist interdependency)的人類命運共同體,並向歐洲未來的意識形態、文化規範和宗教身份認同持開放態度。換言之,縱使謀劃者可倡導以自由主義原則作為外太安全政策的「話語及修辭載體」(discursive and rhetoric vector),甚至掩護,但仍必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服務成員國們的現實政治需要、經貿發展和安全利益。

勾勒新型歐亞多極多邊秩序

我於是認為,布魯塞爾應把握今次歐洲對印太政策制定的機遇,同時兼顧兩個學派的倡議和要求。其實,無論是自由主義相互依存抑或是現實主義相互依存,兩派謀劃者已共識到要建設以「相互依存」為本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為歐洲獨立外交政策的原則;人類的「相互依存」與歐洲的「戰略自主」自此已被有機結合。

跟歐洲一樣,印太區也是一個具政治、經濟、文化和宗教多樣性的區域,不能單以一套方法實施外交和安全政策。因為不同印太國家對西方「自由主義」觀念都有具差異的演繹和理解,甚至抗拒,歐盟便須持開放性態度準備與印太各國接軌合作,於自由主義相互依存和現實主義相互依存兩極所構成的「歐洲外交政策延續體」(EU foreign policy continuation)之間,因時制宜和因應個別情況地選取合適雙邊關係政策的落墨點,並保持彈性開放態度以隨時作調整【圖】。

根據一項調查,差不多有70%的被訪東盟國家領袖、商界精英和專業人士都視歐盟和日本為最合適的「第三者」(third party)合作夥伴,才可有效去對沖中美競爭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和不確定因素,我所以認為只要布魯塞爾能實施印太政策得宜,不單可強化歐洲統一,更可有效保障未來歐洲人口的經貿繁榮和安全利益,最終可望促成新一代「多極多邊相互依存」(multipolar-multilateral interdependency)歐亞人類命運共同體。

推動星際相互依存

於是,歐盟可考慮以東盟為中心合作夥伴,可先從3個大家都關心的政策議題入手。首先,於主要海域主權爭議不斷升溫之勢態底下,尋求糾紛各方仍能參與確保航運路線暢通和海事安全的可能方案。

另外,於互聯互通基礎建設競爭不斷升溫之勢態底下,尋求長遠成立一個以歐盟和東盟為核心的「歐亞互聯互通聯邦」(Europe-Asia Connectivity Federation)的多邊規管國際組織,開放給其他國家加入,並容許各成員國輪替成為這未來基礎跨國科技網絡聯邦的主席國。

最後,因應大家都想保護地球生態,人類其實須承認有長遠需要將人口安排離開地球,並非堅持在地球生活甚至爭霸。又為了拖慢地球生態惡化速度,未來人類將對各種生物科技和在外太空發展所需要的「生物再生生命技術」(bio-regenerative technologies)出現更大量需求。

歐盟和東盟可繼續以「歐亞互聯互通聯邦」為政策載體,進一步建立一個能讓人類未來能在外太空殖民的先鋒跨國組織聯盟。並鼓勵科學、文化和宗教神學界進行對「星際倫理」(interstellar ethics)的開放討論,尋求與未來外星人類、非地球生物和非人類實體共存的「星際相互依存關係」(interstellar interdependency)。

黃伯農  英國巴斯大學政治、語言及國際研究學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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