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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3月18日

丁望 思維漫步

北京人說氛圍 戰狼式有爭議

氛圍,是北京、廣州等紅色城市的流行術語。有鼓吹「你死我活」的戰狼氛圍,有大吹大擂炫富的滴油氛圍,也有言必稱愛國主義、服從國家的國家至上氛圍。

從踏上一腳 到炫富亢奮

北京的中國選舉與治理網,於14日刊出〈今日新聞說氛圍〉,從60年前的大躍進氛圍,說到當今為了面子的氛圍,讓人有一絲「歷史辛酸感」。此文寫道:

「我們通常理解的氛圍,是一種有感染力的情調。我們依靠這樣的特定情調,搞過一大二公、畝產萬斤、大煉鋼鐵,甚至超英趕美,也搞過階級鬥爭,看誰不順就打翻在地,踏上一隻腳,叫其永世不得翻身。」

文中提到的一大二公,指1958年發起的人民公社運動;畝產萬斤,指編造水稻豐產數字,每畝只能產二、三百斤稻穀的,竟吹成萬斤乃至17萬斤(上海左王柯慶施的樣板);大煉鋼鐵,指1958至1960年的全民煉鋼、土法上馬。至於「打翻在地,踏上一隻腳」的階級鬥爭,則是毛時代(1949-1976)編造敵人的「常態」。

此文也說近幾年發展新能源汽車:

「氛圍起來了,充電樁卻沒有跟上。新能源用電,電卻沒法子充,被氛圍感染買了新能源車的,開到家就沒電了,……一場空歡喜。」

此文刊於〈江湖雀語〉專欄,作者是體制內文人,但不拍馬屁,常帶點諷刺味。在言路不暢的今天,算是很難得了。

把氛圍說成「有感染力的情調」,本欄不能苟同。

當權者特別是政治強人主導政局,對政治生態的影響極大。其營造的政治氛圍,是以國家至上、國家政策或愛國主義之名,宣揚政策、政治運動的必要性和正當性,以達致全民遵從、響應號召的社會氣氛,民眾難免有恐懼、無可奈何之感。例如,鼓吹仇恨、鬥爭的戰狼氛圍,只有殺氣騰騰,哪有什麼情調?

非官方主導營造的氛圍,如強調「自我感覺良好」的炫富亢奮,則只有庸俗味。

且以毛時代的大煉鋼鐵為例,它是違背常識、科學和勞民傷財的極左折騰,民眾是被奴役的受害者,不可能有「幸福感」一類的情調。

以國家意志 推土法煉鋼

全民煉鋼之禍,在於以15年趕上英國的口號,強制民眾參加土法煉鋼;以國家意志不可質疑之說,恫嚇民眾不可妨礙土法煉鋼;為了突顯國家至上、國家意志、國家政策的震懾力,毛下令各地設流動的「鋼鐵法庭」,隨意可以「鎮壓反革命」之名逮捕、判刑,以「刀把子」的「專政職能」,為當權者「保駕護航」,並激發大煉鋼鐵的亢奮(氛圍?)。

所謂土法煉鋼,是一場浪費資源、人力的兒戲。強拆民眾房屋、爐灶,取磚築土高爐;又強拿農民的鐵鍋、強拆民房的鐵窗,當煉鋼的「材料」;結果是把一堆「廢鐵」燒焦了,卻無「鐵水奔流」的趕上英國「大場面」。

尚能正視實況的大黨官,如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長彭德懷,根據在湖南農村的調查見聞,提到大躍進、人民公社和大煉鋼鐵的錯失。

據中共中央黨刊《百年潮》文,60年前(1961)彭德懷回湖南考察,說:「有人說我1958年放了許多毒,其實我主要是反對拆房子、辦公共食堂和集中住宿。我給大隊幹部寫了一封信,提了三條意見,一不要拆房子,二不要砍樹,三不要打人。」(2002年7月號30頁)

他說,農村的共產風、瞎指揮風、強迫命令風很猖獗。他考察過的湖南湘潭縣烏石大隊,「拆毀房屋400多間,佔房屋總數30%;由於煉鋼和辦公共食堂,山林幾乎砍盡,幹部強迫命令、瞎指揮,打人成風,幹群關係十分緊張。颳共產風、群眾生產情緒低落」。

面對高幹的質疑,毛曾大發脾氣。在1959年7月的廬山會議說: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我沒後乎(一個兒子打死了,一個兒子瘋了,按:指長子毛岸英在北朝鮮被炸死,次子毛岸青神經失常,長期在大連療養)」,「我有兩條罪狀,一條叫1070萬噸,大煉鋼鐵……9000萬人上陣,這個亂子就闖大了。」(毛澤東思想萬歲,303-305頁)

有學者曾呼籲汲取大煉鋼鐵的「歷史教訓」,但地方官仍常藉口振興國家,推行極左的一套。例如,推行煤改電或煤改氣,都以「青山綠水」為名,行強制農民服從之舉,電力或煤氣未有效供應,就強拆農民燒柴或煤球取暖的爐灶(或以水泥封堵),如同大煉鋼鐵時的蠻幹:強拆民房、爐灶。農民備受折騰。

公權制約弱 缺個人自主

有三農專家談「警惕基層折騰式治理」,說學校沒供暖,「小學生只能曬太陽取暖;老百姓因為燒散煤,還被拘留」;地方官「採用極端手段深度干預群眾」。

這一類極左折騰難以消除,首要因素是社會遠離法治之道。一方面,對公權缺乏有效的法律制約,高度集權形成家長意志或地方長官意志、鄉村土霸意志,黨在法上、權比法大;另方面,民眾的知情權、行政監督權流於口號,缺乏有效的法律保障。

第二,民眾缺乏真正的自主權。在政治運動的強大政治攻勢和相關氛圍下,人們缺選擇權,都被迫做「馴服工具」,尋求「平安過關」。

第三,沒有民間社會(包含自主的民間傳媒和壓力團體)及其社會監察機制,助長了「一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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