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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22日

許劍昭

美國「偉大」、荷蘭「無瑕」、螞蟻整改

「讓美國再次偉大」給趕進後巷之際,被稱為「無瑕社會」(Flawless Society)的荷蘭,爆出「育兒補貼」醜聞;加上新冠疫情的擴散,西方社會的偉大、無瑕、高效、幸福……等泡沫一個接一個破裂,中國必須為此後敵意漸濃的形勢作準備。

荷蘭於去年被一份題為〈前所未有的不義〉的調查報告揭露,2013至2019年間,稅務機關不當地指控2.6萬個家庭提出欺詐性的育兒補貼申請(大多來自土耳其、摩洛哥的移民,父母因工作需要託兒服務);並強迫他們償還福利金,導致這些已經貧窮的父母左支右絀,有人甚至自尋短見。

涉事官員的行為反映「制度性偏見及歧視」長期存在。更荒謬的是,部門領導多年來既無視被誣者的投訴,亦不遵循地區法院的裁決。議員、部長乃至首相本人屢次推延(始自2017年)處理問題的要求。

受害者文化迅速冒起

拖拖拉拉到今年1月,由於估算可贏得3月的大選,首相領導內閣辭職,轉任看守政府。問責的結論是賠償被誣家庭,但不會起訴或懲治官員。這些所謂倡議人權的先進社會領袖及公民,如此冷待弱勢社群的哀號,背後是什麼心理(虐待小動物事件在香港近期也接二連三)?

1964年,時任美國總統詹森提出以「偉大社會」為施政目標,向貧窮宣戰,且致力消除族群不平等。在國際層面,詹森於1965年提五點綱領,期望以美國偉大社會為典範,促使其他國家仿效及建立自由民主制度。當時有13位頂尖學者提出意見,論文輯成連刷三版的暢銷書(A Great Society? 1966-8下稱《1966》)。

也許在某些人的想像中,偉大社會曾於北美洲呈現,無瑕社會曾於西北歐顯露。但在今天,尤其是新冠病毒疫情下,這種理想社會狀態無影無蹤,倒是「受害者文化」(Victimhood Culture)迅速冒起。

近年漸多研究顯示,在代議民主制度下,從政者廣泛、頻仍地告訴選民,他們是某些政策或制度的受害者。左翼政黨訴說有色人種、同性戀者是歧視的長期受害者,特朗普陣營抱怨勤勞的工人是貪婪金融菁英的受害者,右翼政黨炒作守法納稅的公民是大量移民湧入的受害者。

年復一年、屆復一屆,在野黨詳述群眾如何成為錯誤外交內政的受害者,執政黨則尋找替罪羊,解釋國民如何成為某些異鄉人的受害者。

期刊Scientific American一篇2020年6月的文章概述諸位歐美學者的相關研究,歸納此觀念有四個特徵。其中之一是官民肩並肩喋喋不休抱怨受害(例如工作職位流遷是外人之過、新冠疫情失控是外人拖累)後,認定自己即使對異鄉人作出毀損行為仍然合乎情理,故對他者的痛苦毫不同情。

當受害者文化,在容忍任意的社會內廣泛散播、在姑息妄為的群眾中扎根鞏固,這類曾經自我感覺良好的社會,會厚顏地找外人來承擔不再偉大的責任。

除了新移民是首選,具威脅性的後進異鄉競爭者也是選項之一,中國體制、產品、科技、媒體……甚至孔子學院,一一成為被針對的目標。因為中國崛起使他們更難再次偉大,故這類國家將毫不留情強化對中國的打壓。

當中有些知識分子,老是設想別人意圖侵蝕其偉大和無瑕,創作一些名詞,例如軟實力、硬實力、銳實力……提醒政府維持已有的優勢、防備對手的進攻。這些言詞、思維,進一步濃厚化西方社會對後進競爭者的敵意。

歷史學者Frank E. Manuel警告,偉大社會在下坡期會通過宰殺外人來體現民眾彼此愛護(to love one another in the city by killing the outsiders《1966》頁207)。

拜登以美國總統身份於2月10日首次與國家主席習近平通電話,「據美國白宮聲明,拜登強調自己的首要工作是保護美國人民的安全、健康和生活方式……」背後的意思是暗示對方正威脅己方人民的安全。輕可以說頗不禮貌,重可以說帶有戾氣。

被稱為史上最大的螞蟻集團上市突然被停;其後,監管機構推「九不得」規範互聯網平台企業經營,螞蟻集團更被要求整改。而核心人物馬雲在公眾場合消失兩個多月後的首度現身,是在臘八節(教師節)與全國100名鄉村教師「雲」見面。

這一系列事件至少有三層意義,首先是沒有官商勾結;其次是沒有(私企)大得不能碰或倒這回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是,士農工商這布局在中國文明中依然井井有序。

文明昇華化西方敵意

在商業利益掛帥、商人視角主導的社會,社群關係被商業運作模式定義。教育給分類為向客戶(學生、家長)提供服務的行業,教師淪為所謂的知識服務提供者、售賣者;學而優則仕的則淪為被任意謾罵的箭靶。

在所謂公民社會與權力政府必然對抗的自由民主慣常思維下,不管政府如何努力拱衞公共利益,追求偉大,都是徒然。

以「唯才是用」(Meritocracy)作為政制的社會裏,從幼校教師、大學教授,到規範不同行業的仕官,「士」憑教化提攜後輩、理順公共利益贏得尊重、信任。

1月12日,國務院今年第一份文件再以農林水產為主題;1月14日,自主研發的全球首座十萬噸級「深海一號」能源站交付啟航。「士」沒有競選壓力為尋求選票炮製受害者意識,也沒有因尋求政黨捐款而屈從於商業集團,而是以先天下之憂而憂的遠見,協調士農工商的和諧合作。

面對西方的敵意,應對的關鍵不是什麼軟硬力,而是社會的文明昇華。在彼岸,國際關係現實主義學派創始者之一、芝大教授摩根索也了解此點,指出要在反共運動中取勝不在乎戰爭,而是一個能夠克服文化缺陷的社會(《1966》頁104-25)。但歐美這代人此刻卻在挖深自身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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