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18日
波蘭以往從未有過這樣的狀況。今年2月10日,報紙和雜誌暫停出版、新聞網站內容停止更新、同時有數十家電視台停止節目播送。柏林牆倒塌、審查制度廢除和蘇聯解體30年後,波蘭公民團體再次勇敢面對決意廢除民主制度的國家政權,以捍衞該國來之不易的民主。
波蘭獨立媒體現時正在抗議的政策,導致其像俄羅斯和匈牙利的媒體同業一樣脆弱。事實上,正如波蘭實際統治者、副總理卡欽斯基曾公開承認的那樣,奧爾班總理領導下的匈牙利政權是其政府所仿效的榜樣。因此,想充分理解波蘭媒體的沉默抗議行動,可回顧一下匈牙利的經驗。
奧爾班在2010年重新執政後,決心依靠二戰後建立共產主義統治、被冠以匈牙利斯大林稱謂的拉科西所發明的「切香腸戰術」,來鞏固其所謂的「非自由民主制度」。在面對「階級敵人」的鬥爭中,拉科西的共產黨人有條不紊地一步步削弱自由民主制度,直到僅剩一具空殼。奧爾班在二十一世紀再次採用這種戰術,而卡欽斯基也在效仿他。
無論當時還是現在,公共媒體都首當其衝,並逐漸成為卡欽斯基領導的法律與正義黨(PiS)的喉舌。波蘭的官方新聞渠道現在不斷散布誹謗和謊言,令人不禁聯想起像日丹諾夫等宣傳大師所起的作用。憲法法庭、檢察官辦公室和文化機構將在下一步接受政治改造,並且完全隸屬於執政黨。一個法治的民主政府正一點一點地朝着獨裁的波將金村被改造。
在俄羅斯總統普京和奧爾班的帶領下,法律與正義黨不再滿足於控制公共媒體及宣誓効忠的親政府網站和報章,正把注意力轉向扼殺獨立的新聞機構。偽造歷史和隱瞞腐敗醜聞還遠遠不夠,同樣遠遠不夠的,還有針對批評政府人士所提出的一系列訴訟,上述訴訟有時由政府直接發起,有時則來自聽命政府的個人或機構。不在法律與正義黨政府控制之下、不為其利益服務的所有媒體機構,都必須被徹底摧毀。
在這樣的背景下,引發目前這一輪媒體抗議活動的政府廣告稅徵收計劃,是又一次的切香腸行動。稅收不僅是沉重而且充滿歧視性的財政負擔,同時也是一種武器,用來扼殺批評和言論自由。
絕大多數獨立媒體機構能否生存取決於廣告收入,因為經濟慘遭疫情蹂躪,廣告收入已經出現大幅下降。進一步剝奪上述媒體收入將迫使他們解僱記者,並削減預算流向核心任務,如核查政府聲明以及調查官員所犯的錯誤。雪上加霜的是,親政府媒體將得到這部分廣告稅收入。
政府顯然撒了一個彌天大謊,稱廣告稅主要適用於在歐洲逃避對其營收徵稅的美國科技巨頭。完全聽命於美國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的法律與正義黨政府,事實上婉拒了向矽谷大亨們加徵稅收。此外,徵收此類營業稅理應要徵得許多國家的同意,尤其是在歐盟內部。沒有歐盟的支持,波蘭根本不可能有效對抗美國科技巨頭,而法律與正義黨政府則一向遠離歐盟。
法律與正義黨政府對自由媒體經濟來源發起攻擊,對民主制度所造成的損害其實不亞於今年1月6日特朗普支持者衝擊美國國會大廈的行動。這兩宗事件背後都充滿謊言、暴力言論,以及被徹底扭曲的政治和公共生活。法律與正義黨政府同樣表現出對法治和人權的蔑視,更遑論自由媒體機構。要證明這一點,可察看大量政府醜聞、無處不在的腐敗(包括在抗擊新冠疫情當中)、修改學校課程宣揚民族主義,以及把警察用作法律與正義黨政權的工具和保鑣。
無論上述政策在哪裏被採納,其根源都不僅是對自由和真相的恐懼,而且是想把這種恐懼散布到我們的社會當中。波蘭所有法院都會像莫斯科法院那樣受到控制,上述法院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審判、定罪並對克里姆林宮的反對者裁決,就像最近宣判的阿列克謝.納瓦尼案那樣。政府要求所有波蘭媒體都用一把聲音講話,就像那些頌揚普京或奧爾班的媒體一樣。
我的一位同事,也是一位對當代政治有着深刻見解的觀察者,曾這樣對我說:「作為一位分析人士,我告訴你,自由的敵人會贏。但身為一名公民,我要求你向我保證,你將盡一切努力阻止這樣的情況發生。」我回答他:我向你保證。
作者為1989年團結工會領袖,終結共產黨在波蘭統治的圓桌會談的參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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