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

2020年9月26日

黃伯農

日本對外情報文化原形

9月中旬,日本執政自由民主黨總裁菅義偉當選新首相,接替因健康理由請辭的安倍晉三。菅義偉之前是負責統籌國家安全政策和協調各個情報部門的內閣官房長官,他已稱會繼續走安倍政策路線。

隨着日本想加入「五眼」情報聯盟,日本自二戰戰敗後一直被美國限制的對外情報工作或將得到鬆綁。本文探討二戰前大日本帝國的情報文化原形──「特務機關」,以推敲未來日本對外情報戰略及組織的特點。

日右翼擬圍堵俄羅斯

甲午戰爭(1894-1895)之後,日本右翼精英近衛篤麿(1863-1904)為了改善日中關係和加強日本對中國的情報工作,他在日本成立一泛亞洲政治運動組織:「東亞同文會」,並於1900及1901年先後在南京和上海開辦「東亞同文書院」,招收日本人學習中國語言和文化。雖然書院未提供諜報法訓練,畢業生已被皇軍情報組織吸納。

與此同時,與皇軍關係密切的右翼領袖頭山滿(1855-1944)成立了「玄洋社」,為皇軍的影子情報及間諜組織,在朝鮮半島、中國的東三省及其他省份組織武裝。玄洋社成員多從東亞同文書院畢業,也被皇軍派往東南亞和南亞,連結亞洲多國反殖民革命人士及組織。

1901年,玄洋社成員內田良平(1873-1937)得到政府內閣和財閥支持,成立了「黑龍會」間諜組織,地緣政治目的是圍堵俄羅斯,即先將俄羅斯制動於黑龍江以北和東亞地區以外。

黑龍會除了成立間諜學校和推動軍國主義外交政策之外,也支持中國革命人士孫中山、進行暗殺、策動顛覆活動和繪製軍事地圖。

以上右翼組織均獲外務省和皇軍支持,協助在朝鮮半島發動政變和在中國發動多場事變。間諜網絡後來更覆蓋中亞、俄羅斯和北歐。最為人知的是陸軍大將明石元二郎(1866-1919),他在俄羅斯和芬蘭進行「落花流水」隱蔽行動,包括暗殺俄羅斯帝國官員、策動血腥顛覆運動,以及支持芬蘭的革命黨在俄發動反政府運動,造成沙皇內憂外患,有效圍堵俄羅斯。

「特務機關」情報原形

基於以上成功圍俄經驗,日本在一次大戰期間進一步實驗一種糅合間諜、策反和策略性情報搜集工作的彈性特工組織模式,稱為「特務機關」。縱使大部分特務機關屬正規軍編制內,但亦有很多特務機關屬皇軍軍官在軍隊編制以外操作的半官方情報組織。

為了防止布爾什維克的進犯,1917年,日本關東軍派遣情報人員石光真清(1868-1942)到西伯利亞和俄遠東地區阿穆爾州(Amur Oblast)和濱海邊疆區(Primorsky Krai),指令他策動哥薩克軍團抵抗蘇聯紅軍,使俄遠東地區獨立,成為日本和蘇聯之間的親日緩衝區。

精通俄語的石光便於1918年成立「石光機關」,利用日本駐當地採礦公司為基地作掩護,聘用日本僑民當翻譯、財務和其他行政工作。由於哥薩克軍團不能抵抗紅軍和保護日本僑民,他們要求日本僑民自行武裝與他們一起抵抗紅軍。石光遂向皇軍求助,東京最終派出幾萬皇軍到西伯利亞協助哥薩克軍團成立了「西伯利亞共和國」,石光更出任首任日本駐西伯利亞大使。

另外,1937年有美國情報報告指有多名日本女情報人員成立「川島機關」,以色誘技巧在蘇聯與「滿洲國」(即東三省)的邊界活動。這些女特務機關受關東軍情報部門指揮。

後來皇軍海軍的特務機關在上海、南京、漢口、青島、天津、廣州和福州等成立,多以日本企業作基地和掩護。也在英美等西方國家設立特務機關,曾用錢成功策反英國的國會議員和空軍軍官為日本間諜,從中得到美國戰機技術。

1938年,日本兵部省在東京成立了「後勤人員訓練部」。一年後,該部遷址中野區,正名為「陸軍中野學校」(「中野學校」)。直至日本戰敗投降,中野學校訓練了超過2500名間諜。中野學校被認為是日本的精英情報訓練機構,學生除了修讀歷史、心理學和外語外,也須接受被大日本帝國價值觀熏陶的「靈性操練」。課程期望學生畢業後能掌握諜報法的實際竅門,包括欺騙、虛假訊息、滲透、偵查、破壞、宣傳、隱藏、廣播、爆炸品和密碼。學生也在東三省的工廠、報社和廣播電台實習。

二戰後期,日本意識到戰敗機會提高,中野學校便將課程覆蓋游擊戰術和農業自給自足訓練,準備學員畢業後長期進行域外游擊戰。1974年,日本投降29年後,一直在菲律賓森林中堅持隱藏的中野學校畢業生和皇軍情報官員小野田寬郎正式投降。事件反映中野學校注重訓練學員持久意志。

中野學校畢業生的策反足跡遍及亞洲。例如,1942年英國在新加坡向皇軍投降時,便將4.5萬名「印度國民軍」(Indian National Army)交還負責「藤原機關」的皇軍情報官員藤原岩市少校(1908-1985)。事件證明皇軍早已滲透、策反了印度國民軍去削弱大英帝國在南亞的殖民統治。

自由特工模式助策反

根據以上個案,我認為日本的特務機關是一種「自由特工模式」(free agent model)。皇軍情報官員經過嚴格訓練,畢業後已被改造成為另一個人:具堅定意志和多方面技能,生死意義只為帝國服務。他們接受皇軍注資委派成立各自的特務機關間諜網絡,以日本海外企業和僑民為掩護基地和基礎成員,再滲透到域外個人和組織之內,進行策反工作。

特務機關策反工作並非純粹是將域外民族顛覆成為只為日本服務的間諜或代理人,而是有機地將域外個人和組織的意識形態與日本的政治目的務實結合,策動他們與日本聯合行動。由於特務機關人員有相對行動自由和能直接向東京提出要求,他們便成了為國家和組織服務的「自由特工」。

作為一種糅合東方文化的現代情報文化實踐,我推敲未來日本對外情報的組織和策略有以下特點:

一、寓情報於策反中:糅合了情報、間諜、色誘、策反和務實聯盟的特色,有效滲透外國政府和連結境外反政府力量。

二、圍堵中俄:一方面,於中國周邊(如蒙古和台灣)削弱抗衡中國在亞太區的影響力;另一方面,將俄羅斯制動於東亞地區以外。

三、有效指揮又能自由拓展:作為人工情報的一種,特務機關可彈性結合其他情報工作元素,包括影像情報、訊號情報和網絡情報工作等。

特務機關便成為內閣官房長官統籌所有情報部門和間諜網絡的連接點和組織工具,成為一個同時可讓中央能有效指揮,又讓特務個人能自由發揮及向外拓展的對外情報策略。

英國巴斯大學政治、語言及國際研究學系副教授

訂戶登入

回上

信報簡介 | 服務條款 | 私隱條款 | 免責聲明 | 廣告查詢 | 加入信報 | 聯絡信報

股票及指數資料由財經智珠網有限公司提供。期貨指數資料由天滙財經有限公司提供。外滙及黃金報價由路透社提供。

本網站的內容概不構成任何投資意見,本網站內容亦並非就任何個別投資者的特定投資目標、財務狀況及個別需要而編製。投資者不應只按本網站內容進行投資。在作出任何投資決定前,投資者應考慮產品的特點、其本身的投資目標、可承受的風險程度及其他因素,並適當地尋求獨立的財務及專業意見。本網站及其資訊供應商竭力提供準確而可靠的資料,但並不保證資料絕對無誤,資料如有錯漏而令閣下蒙受損失,本公司概不負責。

You are currently at: www.hkej.com
Skip This 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