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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26日

魯賓尼

美元地位面臨重大挑戰

美元近期急劇貶值,讓人不禁憂慮其全球主要儲備貨幣地位,畢竟除了美國聯儲局正實施的激進貨幣寬鬆政策(可能進一步腐蝕這一世界主要法定貨幣)之外,金價和通脹預期也在不斷上升。

然而,套用馬克吐溫(Mark Twain)一句話來形容:有關美元提早消亡的報道都被過分誇大了。美元近期的疲軟是由短期周期性因素驅動的,只不過從長遠來看情況會更加複雜:在美元身上同時具備着多個可能會或不會隨時間推移,損害其全球地位的優點和弱點。

抗疫不力 滙價疲弱

短期內的主要不利因素是聯儲局的超寬鬆貨幣政策。隨着美國將日益龐大的預算赤字貨幣化,聯儲局的做法看起來比大多數其他主要央行更為寬鬆。

美元一般都會在人們樂於追逐風險的情景下走弱,反之亦然。這也是其滙率在2月至3月的新型冠狀病毒恐慌期間達到高點,又隨着市場氣氛的恢復而從4月開始下跌的原因。此外,聯儲局與其他央行貨幣掉期協議的啟動,緩解了美元的流動性不足,而正是這種不足在危機初期推高了滙率,到如今全球大量湧現的美元又開始向其施加下行壓力。

另一方面,歐洲和其他地區的一些發達國家,以及中國和亞洲其他國家等新興市場,在遏制新型冠狀病毒方面的成效高於美國,意味着它們的經濟復甦可能會更穩健。而美國在公共衞生方面的失誤以及相關經濟弱點,則進一步加劇了美元的疲軟。

必須再次指出,在大流行爆發之前,美元名義和實際滙率(排除通脹因素後),自2011年以來已升值超過30%。鑑於美國外部赤字不斷增加,同時利率水平並未高到足以吸引資金流入來為其融資,美元貶值對於恢復美國貿易競爭力是必要的。同時美國轉向貿易保護主義的訊號,也表明它希望通過美元貶值來重獲外部競爭力。

潛在增長 仍勝一籌

不過,如果V形反彈被拖成了軟弱無力的U形復甦(更別提二次探底了),又如果第一波疫情未能得到控制,而第二波疫情在有效疫苗問世之前扼殺了復甦,那麼即使在短期內美元(如最新全球增長數據所示)也可能再度走強。

從中長期來看,依然有多種因素有助於維護美元全球主導地位。美元將繼續受益於一個基礎廣泛的靈活滙率制度,有限的資本管制以及深厚且具備流動性的債券市場。更重要的是根本沒有任何明確的替代貨幣,可被用作廣泛的價格尺度。

儘管被疫情蹂躪,但美國大概2%的潛在年增長率依然高於其他大多數(增長接近1%的)發達經濟體。美國經濟在諸如科技、生物技術、製藥、保健和高等金融服務等諸多先進行業,仍保持着活力和競爭力,而這些行業都將繼續吸引來自國外的資金。

龐大赤字 削吸引力

任何嘗試取代美國地位的國家,都必須自問是否真的想構建一個堅挺的貨幣,以及隨之而來的龐大經常賬戶赤字,以滿足全球對安全資產(政府債券)的需求。對於歐洲、日本或中國來說,這種情況似乎並沒有什麼吸引力,因為強勁的出口才是三者的關鍵經濟增長因素。在當前情況下,美國可能會維持其「過度特權」,繼續成為私人和公共投資者希望在其投資組合中配置的安全長期債務的發行國。

那麼問題在於哪些因素可能會隨着時間的流逝破壞美元的全球地位。首先,如果美國繼續將龐大的預算赤字貨幣化,進而助長了巨大的外部赤字,那麼激增的通脹最終可能使美元貶值,並削弱其作為儲備貨幣的吸引力。在美國目前的經濟政策組合之下,這方面的風險其實在不斷增大。

另一個風險是則美國喪失其地緣政治霸權──這是許多國家一開始使用美元的主要原因之一。把霸權國家的貨幣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做法自古有之,十六世紀的西班牙、十七世紀的荷蘭,十八世紀的法國和十九世紀的英國都是如此。如果未來幾十年真成了許多人所說的「中國世紀」,那麼美元可能會隨着人民幣的逐漸升值而貶值。

金融制裁 人幣受捧

借助貿易、金融和技術制裁的美元武器化可能會加速這種轉換,即使美國選民在11月選出一位新總統,但由於中美之間的冷戰是長期趨勢,這種政策很可能會一直延續下去,而美國的戰略競爭對手(中國和俄羅斯)以及盟國都已經在將自己手中那些容易遭到制裁或扣押的美元資產多樣化。

與此同時,中國一直為其滙率引入更大的靈活性,逐步放寬一些資本管制,並建立更深厚的債務市場。它已經說服更多的貿易和投資夥伴把人民幣用作價格尺度,支付手段和包括外滙儲備在內的價值存儲,也正在西方主導的全球銀行間金融電訊協會(SWIFT)系統之外構建一個替代方案,並致力於創建一個最終可以實現國際化的數碼人民幣。中國科技巨頭正在創建龐大的電子商務和數字支付平台(支付寶和微信支付),而且可以套用到其他國家的本幣上。

因此儘管美元當前的地位無憂,但在未來幾年和幾十年,必將面臨重大挑戰。雖然中國的經濟體系(實施金融管控的國家資本主義)及其技術官僚把持的政治體制,對西方確實沒什麼吸引力,但是中國模式已經吸引了許多新興市場和民主程度較低的國家。隨着時間的推移,中國不斷壯大的經濟、金融、科技和地緣政治力量,將使其貨幣普及到世界上更多的地方。

作者英文名Nouriel Roubini,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經濟學教授,NourielToday.com網站主筆

Copyright: Project Syndicate, 2020.

www.project-syndicate.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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