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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23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天在看數據難造假 法例規限索償不易

一、

全球經濟「下行」,內地的情況亦極嚴重,國家統計局十七日公布的經濟數據(下稱「文件」),雖然指出「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成效顯著」,但第一季度GDP比去年同期跌百分之六點八。值得注意的是,「文件」第九項附註二:「二○一九年各季度及二○二○年一季度GDP環比增速分別為百分之一點六、一點五、一點三、一點五和負百分之九點八」!這即是說,和去年同期比較,今年第一季GDP跌百分之六點八,惟實際上今年第一季跌了百分之九點八;據此,不少外媒大字報道內地第一季經濟毛產值跌約百分之十!

無論如何,上舉兩個負數,均顯示內地經濟「下行」步伐甚速,向來報喜不報憂的北京政府,所以公布近百分之十這樣巨大跌幅,也許有說明當局「並無隱瞞壞消息」的用心,今後外媒若繼續質疑這類數據的真確性,便欠說服力。

內地經濟增長突然倒退,顯而易見,並非經濟政策出問題,而是「武肺」肆虐導致經濟活動瀕臨癱瘓所致;邏輯推斷,內地經濟發展將隨疫情有序地受控而回升,增幅且會逐月加速(與復工速度匹配)。雖然外媒認為中國的經濟數據不足信(近例為四月十日老牌財經周刊《巴隆氏》再次告誡讀者:「不要相信中國的數據」),但經濟增長與疫情緩和同步,便足以反映北京的復工令已生宏效,當然,更彰顯親自指揮這場戰「疫」、一早便揚言「戰『疫』必勝」的習主席,領導有方!

美媒根據非官方訊息,認為內地經濟四月大幅揚升的可能性並不存在,這是分析數據中心「天曉得」(Spaceknow,譯為「天在看」亦不錯;不過,「天曉得」有不確定之意,更佳)提供有關資訊的結論。

「天曉得」是一家商業性「衞星映像」公司,活動主要是租下數以十計的衞星,拍攝全球多國的「地面情況」;據此,公司的專業人員分析這些「大數據」,把報告賣給「有需要」的公司,而買家以對沖基金為主。「天曉得」的大股東為德國的「藍坊」(Blue Yard),這家於二○一四年成立、總部設於三藩市的初創企業,預期未來四年平均每年營業額為四億美元。

中國是新興大國,由於官方提供的數據可信性不高,而欲進軍內地市場的外企(迄今為止,不肯聽特朗普之言撤出中國的美企仍甚多),在「武肺」爆發前數不勝數,提供「另類數據」(alternative data)的「天曉得」,因而生意滔滔。美媒透露,「天曉得」從三個在中國上空的商業性衞星蒐集的「紅外線訊號」編彙而成的「大範圍活動指數」(Broad Activity Index),四月初中國地區為負零點二,為爆發「武肺」以來的最低數據;而「天曉得」提供的「污染數據」(Pollution data),甲烷及臭氧濃厚均不及「武肺」爆發前,顯示工業活動動力不足即復工程度甚低;該公司的「夜光數據」(Luminosity),則見大陸各地燈光璀璨如昔,不過,其分析員認為這是常象,而目前的燈光閃閃,應為「數以百計新醫院取代了停工的工廠」的效果。一句話,「天曉得」的數據顯示內地經濟復甦的情況,衞星所得的資訊遠遠不及官方的公布。那即是說,「武肺」也許真的被「克服」了,但經濟活動尚未復元!

無聲無息地從中國上空蒐集有關數據的公司,「天曉得」不過是其一而已。因此,中國公布有關數據時,千萬別再「政治掛帥」,不然便不能恢復境外傳媒和商家對中國的信心。

二、

據「皮優研究集團」於三月三日至二十九日進行的民調,仇中的美國百姓,不論那一年齡層,均創下新高紀錄;究竟何以致此,不在本文討論範疇,筆者只想指出,在中國全面展開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大外宣」宣傳攻勢下仍有這種現象,值得有關當局反思反省!

「皮優民調」顯示十八至二十九歲對中國持「否定態度」(Negative Views)的美國青少年達百分之五十三(去年為四十九)、認同「中國侵犯人權」的,不分年齡的受訪者,則從二○一八年的百分之四十九升至五十七;令人矚目的是,認為「習近平在世界事務上凡事皆錯」(will not do the right thing)的,由二○一八年的百分之五十升至去年的百分之七十一。更重要的是,共和黨人對中國向無好感,人所共知,但對中國的態度遠較開明開放甚且友善的民主黨,如今亦有百分之六十二黨人「不喜歡中國」,和百分之七十二共和黨人,僅一步之遙。

美國「仇中民意」不算高昂,卻肯定處於「上升軌」,在這種情形下,認定中國刻意隱瞞「武肺」疫情而要求中國作出數以萬億美元計經濟賠償的訴訟,已有數起(不少為圖「分肥」的律師主動發起),便是順應民情的發展;不過,美媒的報道雖然鋪天蓋地,惟此舉要見實質成果,絕非易事。原因可分成下列數項——

甲、對付弱國(如伊拉克),美國可「動員」聯合國出面;但中國對聯合國的影響力,和美國不相伯仲,此路因此不通。

乙、美國也許有辦法糾集若干對中國不滿的西方「盟國」,聯合發起制裁中國的活動,但中國不是省油的燈,有辦法作出反制;結果美國等「受害國」也許得不償失,那等於說捲入此事的國家皆受其害。

丙、為把中國告上美國法庭,共和黨二名議員(參眾院各一)向國會提出修訂「外國主權豁免法令」(Foreign Sovereign Immunities Act),令美國百姓可把中國告上法庭索取賠償,但國會未對此提案進行辯論;而即使通過,原告一方亦難以「沒收中國在美財產」作為賠償(美法庭曾因伊朗革命造成美資重大損失判伊朗賠償美企共五百三十億美元,伊朗當然不認賬,結果美國以充公伊朗在美二十億財產了事),中資在美的財產不少(如華爾道夫酒店、AMC持有百計的戲院及WH集團旗下的食品公司),但它們均打出私企的招牌,因此美國法庭無法「下手」。當然,中國有的是錢,但要獲取中國國內的財富,完全是另一回事。

從法律途徑、用和平手段,以當今中國的強勢,要中國賠償,幾不可能;不過,由於「仇中」情緒高張,〈親中成為美國大選票房毒藥〉(二十一日本報社評題目),如果美國(及其「盟友」)認定中國在公布「疫情」做了手腳,令她們大受其害、人財兩失,在「仇中」民情沸騰下,憑其蓋世武功,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

‧昨文乙題第二段有二句重複,第三段的贅文,應刪。特此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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