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12日
美國大文豪馬克.吐溫有一句名言:「歷史不會重複,但會押韻」。相同的事, 在歷史上不會出現兩次;相似的事,卻不斷發生。不善忘的人,或許會發現,過去8個月的香港政局,跟十多年前何其相似。
2003年,因為董建華政府硬推《基本法》第23條立法,加上沙士疫情肆虐,觸發超過50萬人大遊行。隨後在當年的區議會選舉,民主派大勝。2004年,民主派期望挾社會運動和區選大勝的聲勢,在立法會選舉中爭取過半數議席,故以「立會三十,香港新天」為聯合競選口號。可惜最終只能取得25席,比之前一屆略添4席,離目標尚遠。
每屆均派員角逐
去年,因為林鄭月娥政府硬推《逃犯條例》修訂而觸發的社會運動,規模、程度和時間都比2003年更巨大、更激烈和更持久。年底的區議會選舉,民主派更取得史無前例的壓倒性勝利。踏入2020年,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襲港,儘管病毒對人體的傷害不及沙士,對經濟活動和社會運作的打擊卻嚴重得多。這時候,民主派再次劍指9月初立法會選舉,目標同樣是力爭議席過半。
不過,回顧去年區議會選舉,建制派雖然大敗,但所得票數其實有增加,得票率維持在四成。要不是投票率破天荒地飆升至超過七成,建制派的得票比例肯定會更高;加上立法會地區直選採用比例代表制,民主派要在地區直選取得更多議席以達致過半,是不切實際,恐會重蹈2004年的覆轍。
因此不論民主派還是民間社會,都把眼光盯向功能組別,搶攻那些長期由建制派佔據的界別。在民間社會,站得較前的,有著名國際關係學者沈旭暉教授。
本來,有年輕和知名的學者不嫌政治骯髒,願意親身蹚渾水,誠屬好事。然而新手上路,攻擊舊人或許是最容易吸納支持者的方法。沈教授在推銷他的主張時,就批評傳統民主派以往參與功能組別選舉是「佛系參選」,只參與小部分有勝算的功能組別選舉,放棄在所有功能組別擴大選民基礎;沒豁出去全面抗爭,又不尋求任何突破,不鑽研制度內部漏洞,去謀求顛覆遊戲規則,云云。
不知道沈教授是否習慣放眼世界,不諳香港歷史。只要翻查過往立法會選舉的資料,就可見他的批評過於言重,近乎錯誤。
功能組別始於1985年,當時只有11個界別,民主派佔了3個,分別是法律界的李柱銘、教育界的司徒華和醫學界的招顯洸。1988年增至13個,除法律、教育和醫學界外,還有民協的周美德取得衞生界議席。1991年再增加至20個,民主派參與其中5個界別選舉,取得4席。當中較值得注意的是,屬香港民主促進會的麥理覺爵士取得商界(一)議席。
1995年是回歸前最後一次立法局選舉。末代港督彭定康新增9個功能組別至30席,並大幅擴大功能組別的選民基礎。民主派參與了13個界別選舉,取得9席,其中較值得注意的有民協莫應帆贏得市政局、民主黨曾健成(即阿牛)贏得漁農、礦產、能源及建造界、民主黨羅致光贏得社會福利界、民主黨何敏嘉贏得衞生服務界、街工梁耀忠贏得紡織及製衣界、民主黨鄭家富贏得金融、保險、地產及商業服務界,以及職工盟李卓人贏得製造界。之所以較值得注意,是這些政治人物或其所屬政黨,大概就是沈教授批評的「傳統泛民」。
不實指控非英雄
回歸之後,中央政府修改了某些功能組別的選民資格和選舉方法,加上建制力量驟起,民主派在多數界別難有勝算,只能在那些以個人票為主的專業界別穩守議席,甚至連那些界別亦曾經落入建制陣營,例如會計界、醫學界和資訊科技界。直至近兩屆選舉,在民主派力爭之下,才把這些較搖擺的界別轉化成穩定地屬於民主派陣營。
由此可見,自有功能組別以來,民主派即有參選,亦曾經取得不錯的成績。如此是否「佛系參選」,實在見仁見智。至於是否只選擇勝算較高者參選,放棄勝算較低者,原以為捨難取易,屬正常策略。何況功能組別選舉經費雖然不及地區直選,也動輒數十萬計,值博率低而放棄,屬人之常情。詎料都成為罪狀,實在有口難辯。
時移世易,因反送中運動而觸發的政治海嘯,是香港有選舉以來所未見。市民現在積極參與功能組別選舉,跟過去他們對功能組別的政治冷感,不可同日而語。沈教授看準這個黃金機會,為民主運動出力,若能令某些由建制派長期佔據的界別轉「黃」,是「時勢造英雄」。不過如果以不正確的事實,來批評同路人,不管動機如何,恐怕亦非英雄所為。
文偉恩 時事評論員
訂戶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