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8日
1月初,美國無人駕駛飛機成功於伊拉克巴格達機場暗殺伊朗特種部隊指揮官蘇萊馬尼。然而,美國民意調查顯示只有44%被訪者支持特朗普決定,反對的有33%。
55%受訪者認為擊殺行動使美國更不安全,69%認為伊朗將攻擊美國在中東的利益,63%相信美國本土將有恐怖襲擊,62%認為事件會導致美伊全面戰爭。
今年美國大選在即,為什麼特朗普會作出不利自己選情的決定?本文梳理美國國防、安全和情報界對特朗普下令殺蘇萊馬尼的看法,指出美方人員早已共識有必要消滅蘇萊馬尼,也標誌着美國對伊朗的戰爭政策已進入下一階段。
有必要出手擊殺
擊殺蘇萊馬尼的行動引起美國國內極大爭議。但是,於2001至2011年駐守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前中央情報局(CIA)局長(2011年至2012年)、美國退休四星將軍雷烏斯(David Petraeus)則對特朗普成功殺死蘇萊馬尼有很高評價。
雷烏斯說蘇萊馬尼「無疑是中東區內最具份量和重要的伊朗人物」(unquestionably the most significant and importan - or was the most significant and important - Iranian figure in the region),也是「伊朗賴以實質控制『什葉半月』的最重要建築師」(the most important architect of the effort by Iran to solidify control of the Shia crescent)。
雷烏斯表示,殺死蘇萊馬尼是一項比殺死拉登(Osama bin Laden)和巴格達迪(Abu Bakr al-Baghdadi)「更具份量」(more substantial)的成就。
美國國家反恐中心(National Counterterrorism Center)前首席副主任及聯邦調查局(FBI)前助理情報總監(Assistant Director of Intelligence)Kevin Brock則認為,蘇萊馬尼和他所代表的伊朗革命衞隊於去年4月才被美國政府定性為恐怖分子,但之前已傷害了數以千計駐伊拉克美軍的生命,應早予以鏟除。特朗普只不過糾正了前總統奧巴馬對伊朗偏重懷柔的軟弱政策。
作為伊朗伊斯蘭革命運動的中堅分子,蘇萊馬尼一直主理了伊朗的中東政策。由於德黑蘭的傳統軍隊實力有限,蘇萊馬尼便於這限制下,有效發展了一套讓伊朗仍能有力影響周邊國家的策略。他雖選擇了以只有4000到1.5萬兵力的「聖城旅」(Quds Force)特種部隊為組織核心,卻悉心連結栽培了大量境外民兵、武裝、恐怖組織和其他代理人(proxy)作鬥爭工具,有效指揮了中東的什葉派和親伊朗組織。影響力覆蓋了伊拉克、敍利亞、黎巴嫩、阿富汗、也門、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等國家。
搭通伊朗阿拉伯
蘇萊瑪尼是伊朗自八十年代兩伊戰爭以來一個不可多得的政治、外交和軍事天才,他使伊朗國力輻射到整個中東。多年來蘇萊馬尼親身與黎巴嫩真主黨(Hezbollah)、也門胡塞武裝(Houthis)、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和伊拉克民兵等建立個人化關係,成立了一個具影響力的跨國伊朗網絡。他被廣泛形容為一個具魅力的領袖。因為他也精通阿拉伯語,他是伊朗和阿拉伯世界之間的一道重要文化橋樑。
1990年代蘇萊馬尼已於黎巴嫩領導民兵組織。2003年美國入侵伊拉克後,他伺機介入了伊拉克事務。他被美國指與數百名美國士兵在伊拉克之死有關。2011年敍利亞內戰爆發,他也伺機介入了敍利亞事務,成功培植和領導了兩國內的親伊朗勢力。他又支持巴沙爾政府,多次飛往大馬士革監督這場已導致最少50萬人死亡的內戰。他打敗在伊拉克和敍利亞境內的遜尼派極端武裝組織「伊斯蘭國」,使區內的遜尼派戰士聞風喪膽。
哈梅內伊繼承者
近來的中東示威浪潮為蘇萊馬尼帶來挑戰,他便積極穿梭於貝魯特、巴格達、大馬士革和薩那之間。去年10月,伊拉克反政府示威運動爆發,示威者除了抗議政府貪腐和失治之外,也抗議伊朗在當中的角色,以及親德黑蘭什葉派民兵在伊拉克的活動。蘇萊馬尼支持鎮壓示威,導致500名示威者喪生。
在黎巴嫩,去年10月示威運動爆發,起初抗議焦點為貪污、失治和宗派主義,但後來出現反伊朗底色。親伊朗的什葉派民兵政黨真主黨自八十年代苦心經營至今已成為黎巴嫩建制一部分,卻成為示威者洩憤目標。蘇萊馬尼便親自由巴格達飛往貝魯特去支援真主黨。多年來中東多國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和影響力。
蘇萊馬尼也是伊朗政界的重要人物,有伊朗政治勢力視他為現任最高領袖哈梅內伊的繼承者。面對特朗普單方面退出伊朗核協議和向伊朗實施「最大壓力」(maximum pressure)經濟制裁措施,伊朗政權便刻意將蘇萊馬尼描繪成民族英雄,輔以國家宣傳機器去讓他提高伊朗政府的合法性和聲望。然而,蘇萊馬尼多年來已成為美國在中東利益的主要阻礙,華府有必要消除他。
我認為,成功擊殺拉登、巴格達迪和蘇萊馬尼反映美國對中東政策已蛻變成一種「切斷蛇頭」(cut off the head of snake)的戰略文化。為了配合長遠撤兵中東計劃、減少己方人員傷亡和折衷從上瓦解敵對勢力,美國選擇了這種重情報、暗殺和科技,而減少地面戰鬥和正面衝突的戰爭政策。
美國戰爭科技的最新發展實有助增加成功暗殺敵方頭目的機會率。
隨着「流動無人駕駛機群組」(mobile swarm drones unit)和「機械人戰士」(killer robots)等發明的成功應用,縱使美軍將撤出中東,引入這些科技後,美國便可以減少駐兵人數去保持介入中東事務的能量。
中東政策新篇章
有美國右翼鷹派認為,隨着蘇萊馬尼的死,美國對伊朗「最大壓力」戰爭政策已升級至「政權演變」(regime change)階段,包括以下手段:
一、以經濟、外交和軍事等制裁手段去製造「最大壓力」,使伊朗經濟衰退、收縮和崩潰,為內部民變製造更佳客觀條件。
二、繼續發展間諜網絡滲透伊朗軍政宗教界,收集伊朗領袖的個人資料,買通他們身邊要員,讓他們向美方提供領袖們的個人情況和行蹤。
三、繼續重點制裁暗殺具影響力的伊朗領袖,一方面誘發內部矛盾令伊朗精英內訌,另一方面削弱政權於境內外的合法性和影響力。
四、繼續支援伊朗境內的受委屈組群,利用貧富矛盾和社會不穩因素去充權他們由內部發動示威抗爭和暴力革命最終推翻以哈梅內伊為首的伊斯蘭共和國政體。
黃伯農 英國巴斯大學政治、語言及國際研究學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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