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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2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滿朝狼突鴟張 鷹瞵俯視亞洲

甲、

白宮戰意高揚兼為反華仇中主將的國安顧問博爾頓(John Bolton),「突然」被特朗普總統解僱或如事主本人所說是自動請辭,「真相」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度被重用(有傳是白宮西翼行走)的博爾頓去職,說明特朗普是個不易相與的上司(老闆),尤其是在他毫無經驗的國家安全問題上,負責人真是動輒得咎。特朗普上台迄今不足三年,國安顧問已三易其人(第一任佛林在任二十三天、第二任麥克馬斯特將軍在位十三個月、博爾頓任期最長為十七個月),反觀克林頓、小布殊和奧巴馬三位總統治下二十四年,六屆任期一共只有七名國安顧問,平均任期三年多……。

不過,國安顧問去來匆匆,不等於特朗普政府的國安政策多變,因為特朗普和其閣員,與博爾頓一樣,都是主張對「問題國家」軍事介入、經濟制裁和外交恫嚇甚且明示暗示必要時不惜動武的鷹派;博爾頓與他部分同僚及總統「意見不合」,只是策略有異而非原則有別。因此,博爾頓的離任(相信他會重回美國奮進學社〔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任資深顧問),不會改變特朗普政府在國際間「蝦蝦霸霸」(欺凌霸道)的舊貫。認為好戰分子博爾頓失歡於總統離任,美國會一改強橫作風,不過是天真分子的幻想而已。至於博爾頓的職位將由誰接管(國安顧問的任命,毋須經參議院確認),迄截稿時未見端倪,但筆者相信新人多半有豐富的亞印政經軍歷練,因為特朗普在世界各地「收兵」,目的在集中力量操控亞印事務以遏制中國的崛起。這種國策不因個別人士的去留而改變!

說博爾頓去職的消息來得「突然」,是因為「白宮觀察家」早於七月上旬,便看出特朗普刻意疏遠(排擠)博爾頓,其時特朗普和他的心腹出席在日本舉行的二十國峰會、並赴朝鮮跨過三八線與金正恩握手言歡(?),作為特朗普的「國師」,博爾頓此刻充當特朗普的特使正在蒙古訪問;外交史顯示,在關鍵時刻被派往蒙古訪問的官員,都沒有好下場,最顯眼的例子是,一九五七年「俄酋」赫魯曉夫派「政敵」莫洛托夫(V. Molotov)出使蒙古,作為清算史大林遺毒即把舊政權的骨幹分子掃地出門的手段!

特朗普逐步削弱博爾頓的影響力,還表現在美國與阿富汗和解特使卡里查德(Z. Khalilzad)獲授權不把與塔利班商談的文本交給博爾頓(他只能在「高級官員」在場的情形下閱讀而不得帶回文本);特朗普辭退博爾頓之意,「已寫在牆上」,對此後者不會不瞭然,因此在數個場合表示去意,這正是博爾頓說他自動請辭之說獲得廣泛認同的原因。

作為死硬鷹派的博爾頓(老布殊時任駐聯合國大使,以力主入侵伊拉克聞名),對特朗普在各地中東「收兵」即與有關國家如北韓、伊朗、阿富汗(塔利班)和解而放棄動武的策略(特朗普到處伸出橄欖枝與希圖獲諾和獎多少有關),大不以為然;他的看法也許是正確的,因為這些特朗普對之釋出「善意」的國家,都屬隱性邪惡國家;不過,特朗普受保守派的影響,不希望把「戰線」拉得太遠太長,因為當今威脅美國「世界第一」地位的是中國。集中力量牽制中國是特朗普政策的第一要務,博爾頓「阻手阻腳」,到處樹敵,等於攤薄了美國對付中國的力量,遂失寵被「炒」!

乙、

昨文指出在政府財政有盈餘或可以編製赤字財政預算的前提下,巴思蒂亞的「破窗謬論」所描述的經濟現象,不會出現;顯而易見,那是僅從實證性(Positive)分析的結論,若從規範性(Normative)角度,不同價值觀的人會得出互異的結論。無論如何,為免引起鼓勵勇武抗爭者在促進經濟增長藉口下大肆破壞摧毀「公物」的誤會,筆者不得不作此簡單說明。

事實上,筆者的看法,與財政司司長陳茂波昨天在「一帶一路」高峰論壇發言一致,他指出「過去數月的示威活動,反映複雜議題,但沒有影響香港核心競爭力,包括法治、表達自由、簡單低稅制、獨立司法制度以及資本、貨物、資訊及人員的自由流動」。換句話說,持續三個多月的抗爭運動,對香港政經法並無負面衝擊;當然,這雖只是部分事實的陳述(更重要而陳司長沒表述的是,這場群眾抗爭運動已招引美國的「干預」),惟並無鼓動抗爭者繼續上街之意甚明。在這方面,筆者與陳司長的「用心」,可算異工同曲!

持續不斷、動輒以十萬人計的抗爭運動,非常不幸,與西方經濟正陷低潮「攬炒」,令一些熱愛香港守護香港卻無法作獨立客觀分析的「藍絲」,把香港經濟不景如物業銷售呆滯、樓價「下行」以至租金下挫而各項與民生特別是與內地遊客有關行業的生意不前,以至公司倒閉破產的數量上升等,都歸咎於抗爭運動的「破壞」。事實當然並非如此。眾所周知,作為在這個資本主義制度下討生活的人,理應了解資本主義社會會「定時」陷入衰退循環,受影響者痛苦難堪,是正常而非反常,那便如宗教世界有天堂必有地獄,這種「宿命」無法排除,但參與其中者有機會學習如何避開經營失敗或墮進地獄。如今那些無法迴避不景氣衝擊的業商,應該反思為什麼相信內地經濟有升無跌、來港消費的內地客有增無減……。商業社會並非單線發展,升降有序盛衰交替方屬正常。顯而易見,所有在經濟「下行」循環中沒頂的人,都要為貪勝不知輸亦即過度貪婪付出代價!

抗爭運動因為參與人數太多,的確令社會失序,但正如陳司長所說,令香港繁榮安定的「基礎建設」(核心競爭力)不變。大家要有信心,只要北京重塑特區政府,令美國不「制裁」香港,擅長自力更生的香港人便會令香港全方位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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