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25日
「為什麼有錢重建聖母院的石頭,卻沒錢拯救貧無立錐之地的血肉?」想不到法國富豪慷慨解囊,出錢修復象徵人類文明的巴黎聖母院,竟惹來反政府示威者嚴詞聲討,在這場驚天大火後,本已有平息跡象的黃背心運動反而重拾動力。
石頭對血肉極盡煽情,混淆視聽更是民粹主義者的拿手好戲。企業慈善捐獻與扶貧資源分配原屬兩個不同的範疇,惟黃背心運動肇因之一乃法國政府取消富人稅,「劫貧濟富」的控訴本就響徹雲霄,富豪善舉一旦跟扣稅優惠扯上關係,自覺遭權貴剝削的草根階層只會更加怒火中燒,誰也不會理會民粹主義者是否偷換概念顛倒是非。
從美國的佔領華爾街到法國的黃背心運動,西方社會貧富對立愈演愈烈,儘管示威者的邏輯每多似是而非,可是被群眾矛頭直指的富裕階層,已不敢對世界各地仇富情緒高漲視若無睹。從美國超級富豪、企業舵手乃至對沖基金名宿近日異乎尋常的言行,不難發現身處財富金字塔頂層的小撮人,對民粹分子敲響「革命的鼓聲」(the drumbeat of revolution)警覺性愈來愈高。
亞馬遜創辦人、全球首富貝索斯(Jeff Bezos)去年十一月決定把美國全體三十五萬僱員的最低時薪一律大幅調高三成六至十五美元。本月較早時,貝索斯公然向競爭對手「宣戰」,敦促其他大型零售商向亞馬遜看齊,若有業者把最低時薪上調至十六美元,他樂意為造福員工去得更盡。
貝索斯由被指勞役倉儲工人的「刻薄僱主」,搖身一變成為關愛打工仔的好老闆,當然不是轉死性。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家業務早已多元化、市值當世數一數二的超級巨企,亞馬遜調高工資以身作則,繼而呼籲利潤微薄必須嚴控成本的零售商照辦煮碗,同業若不自量力接戰,輕則業績雪上加霜,重則連僅有的生存空間亦隨時受到扼殺。
善待員工如能把競爭對手弄至屋漏兼逢連夜雨,「豪得起」的亞馬遜非但除笨有精,更是貫徹貝索斯趕盡殺絕的作風。退一步說,其他零售商若選擇按兵不動,維持原有工資水平,那麼「良心僱主」這個美譽,貝索斯也就受之無愧。不論對手怎樣回應,亞馬遜皆立於不敗之地,貝索斯能穩坐世界首富寶座,又豈是無緣無故。
亞馬遜向對手叫陣或別有用心,惟「大發慈悲」的美國精英絕不止貝索斯一人。摩根大通行政總裁戴蒙(Jamie Dimon)月初發出一年一度的致股東信,花了不少筆墨談論美國低下階層苦況,諸如四成工人時薪低於十五美元、百分之五全職工人收入僅堪餬口、四成國民無法輕易拿出四百美元應付醫療之類的緊急開支等。戴蒙羅列這些統計數字,無非為了證明「美國夢」對許多人來說已大大褪色(The American Dream is alive ─ but fraying for many)。
華爾街大行掌舵人在以股東為對象的重要函件中大談民間疾苦,若不知底蘊,絕大部分人恐怕還以為此信出自替弱勢社群打抱不平的社運名家手筆。值得一提的是,全球最大對沖基金橋水(Bridgewater Associates)創辦人達里奧(Ray Dalio)不僅與戴蒙口徑一致,且針對美國社會貧富兩極化提出改革資本主義制度的建議。
貝索斯、戴蒙、達里奧無一不是資本主義自由市場的大贏家,這些精英中精英不約而同為貧苦大眾發聲,在仇富者眼中也許貓哭老鼠,惟富豪關注弱小倘出於私心,那就是他們深知在貧富對立發展至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採取行動,一切為時已晚。重建巴黎聖母院資金迅速到位反令行善富翁動輒得咎,仇富觸發的非理性反應,對包括香港在內的貧富懸殊社會無疑是一個強烈警號,如不盡快化解矛盾,只怕會造成社會長期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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