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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6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鈔票泛濫通脹蟬眠 黃金物業投資首選

一、

美國的財政狀況很難改善,以美國人先使未來沒有的錢,已成不可逆變的習慣!皮尤(民調研究)中心月初公布三月下旬進行的民調,顯示支持大政府或小政府的人各半(均在百分之四十七水平);所謂「大政府」,指的是政府提供較多服務(主要是「免費午餐」),「小政府」則反是。經過這數十年來經濟學家的教誨,知道「大政府」為禍深遠、動搖國本者,頗不乏人,那從九十年代中葉有近六成民意支持「小政府」可見。可惜,政府不論「大、小」,財政赤字雖曾短暫萎縮,但其處於「長期上升軌」,已是無法扭轉的趨勢。

美國政府累計的財赤已近二十二萬億(美元.下同),所以仍無減縮之象,除了擴軍黷武(特朗普更要建立經費是無底深潭的太空部隊這種開世界先河的新軍種),還有美人雖致力減肥惟拒絕勒緊褲帶,即對撙節開支毫無「興趣」且傾向增加諸種福利,令執政者不得不「說服」議會不斷提高赤字上限;皮尤的同一民調顯示,近六成民意支持增加十三項經(恒)常開支如退伍軍人福利、教育經費及援外款項等(反對者不及百分之二十五),享慣「免費午餐」的選民,大愛精神洋溢,美國政府的財赤又怎能不秒秒高(紀錄赤字的電子鐘一秒一跳)!

財政赤字沒完沒了,順應時勢,財經學人創造了「DDM」這個新詞,此即「赤字等閒事」(Deficits Don't Matter)是也。今人說「MMT」(「現代貨幣理論」),必屬「老餅」,代之以「DDM」這個「潮語」,才追得上時代。

「DDM」已成常態,政府如何籌措政費「填氹」,加稅此路不通(全國上下均反對加稅),惟有把量化寬鬆長期化。政府印鈔票買政府印的債券,「解決」問題,方便快捷,看特朗普月初還公開批評聯儲局不僅不應結束量化寬鬆政策,還要減息,如此經濟才能「像火箭般飛升、道指可升萬點」。比天文數字還大的財赤如何「善後」,後人自有妙策,今人不必為不可知的未來煩惱……凱恩斯那句老掉牙、筆者不必寫出已經人人知道的名言,確是公共理財者的最佳護身符!

在創造財赤上,美國的確得天獨厚,美國是世上少數能借本國貨幣還債的國家之一,「自己的債自己還」,不亦妙哉。由於美元是世界通行(雖然「搶手」程度因人民幣的崛興而受影響,去年第四季,美元佔世界外儲百分之六十一點七、二○一三年以來最低,人民幣佔百分之一點九、歷史性新高),只要國會「合作」,印鈔消債「擋災」,並無問題。如此「方便」,美債不知何時「見頂」!

二、

如今世界各國尤其是「發達國家」,莫不大印鈔票,可是,何以「無錨貨幣」(此詞張五常教授所創)填滿四湖五海而通貨膨脹波瀾不興?楊懷康以此向來港「宣道」的聯儲局要員請教,所得的答案為「這確是個謎團」(見四月三日《蘋果日報》「堆填區獨白」之〈通脹失蹤之謎〉)。眾所周知,遠在貨幣學派宗師佛利民之前四五十年,奧國學派大儒米賽斯「行夜街」聞印鈔局機聲隆隆,便準確預測惡性通脹將至……如今世界大不同,而「大不同」的原因,連聯儲局大員(波士頓分局總裁)亦「木宰羊」(潮閩語系:「無知影」)。難怪有心向他請益的懷康老弟大失所望、敗興而返。

鈔票泛濫,通脹蟬眠(不可能長眠吧),在這種畸胎即不必為「保值」傷神的環境下,該如何投資?答案很簡單,以應付惡性通脹的手法入市,仍然有效;當然,在擔憂通縮的環境下,以對抗通脹的手法入市,即有所得,亦如雞肋。

最近一次說投資黃金可加碼時(一月二十三日),金價企於一千二百八十元左右,兩個多月後的四月十二日,金價在千三以下水平徘徊,比起購進當炒的熱股,不敢說有進賬;不過,當前的財經形勢陰霾密布、前景混沌,若有「閒資」(不準確的說法,在經濟學家眼中,並無資金「閒置」這回事)仍應撥部分購金,如今近零的利率(及孳息)易跌難升,意味持金成本近無;更重要的是,據世界黃金協會(WGC)的統計,世界央行去年一共購進六百四十一(立體)噸黃金,令從二○一○年開始,世央購金已達四千噸,約為此前十年世央的總售金量。換句話說,世央已改變新世紀前十年看淡金價的看法,至於在追回黃金庫存量後會否繼續看好,由於利率孳息雙低,可能性不低。無論如何,不能生息且有「持有成本」(近零的利息及倉租加購金資本的「機會成本」),為進取投資者所不為,然而,保守者有餘資,投資組合中有一定比重的黃金,特別在負孳息債券(negative yielding bonds)於最近半年內從六萬億跳增至十萬餘億,在這種情形下,購進黃金是不錯卻不足彰顯有出息惟結果可能很出色的主意。

三、

黃金之外,物業投資亦不錯!不過,在「世界級」物業經紀公司的研調顯示「香港平均樓價貴絕全球」及「樓價中位數為家庭收入中位數十九點四倍」的「陰影」下說投資物業,對買得起和買不起樓的讀者,都不具說服力。對此筆者心中有戚戚然。

美國的「國家經濟研究局」三月發表一份由聯儲局三藩市分局三名研究員合撰的論文〈溢價之謎的風險〉(〈總風險溢價之謎〉?nber.working paper 25653: The Total Risk Premium Puzzle;下稱〈溢價〉),研究全球十六個發展國家*一八七○年至二○一五年的物業樓價走勢,結論與「常識」背馳!多項統計顯示股票是最佳投資,但〈溢價〉比較這些國家百餘年的樓宇價格,指出期間平均年回報,股票百分之六點七、樓價百分之六點九(以美國而言,依次為百分之八點五及六點一);兩者的區別並不顯眼,然而,如果置業自住,業主還可享受「不必付租金」即所謂「估算租值」(Imputed rent,筆者認為譯為「附帶收益」較佳)的好處。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們指出在環球化之下,主要股市升降同步,因此,建立一個包括多國股票的投資組合,意義不大;但樓價受當地經濟盛衰及相關法例(尤其是移民政策及對外人置業設限)有別所左右,各地樓價市情互異,有意此道者,其物業投資組合應該包括不同國家的物業。

〈溢價〉的「物業光譜」廣披,那不僅涵蓋了十六先進國的樓價,還把這約百五十年內發生的戰爭(二次大戰)、經濟衰退、金融危機,以至令人瞠目結舌的天災人禍(dramatic events)對物業市道的影響,計算在內,因此,其所得的結論指物業投資略勝(若加上imputed rent則遠勝)股票,雖不易令人特別是非港人信服,卻不應等閒視之。

*澳洲、比利時、丹麥、芬蘭、法國、德國、意大利、日本、荷蘭、挪威、葡萄牙、西班牙、瑞典、瑞士、英國及美國。新加坡、加拿大及香港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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