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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3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兩強對決陰霾密布 習主席口誤惹猜疑

一、

去周《經濟學人》以「危機四伏的中美對抗」(China vs America: A dangerous rivalry)為主題,封面圖像以美國「國鳥」禿(白頭)鷹嵌入龍首,非常生動切題且彰顯了龍的威猛!自從特朗普政府「主催」啟動這場中美貿易戰之後,這本周刊多有評論,其主調似可分為兩點。其一是自由貿易才是世界經濟繁榮的正道;其一是中美爆發「熱戰」的可能性不容抹殺。那與西方主流媒體的觀點沒太大差別。去周的兩篇重頭文章,主旨在分析「中美分手」(The end of engagement)後的形勢,俱言之有物,惟已乏新聞衝擊性(這是定期刊物的通病),比如說,十月十八日才說「中美分手」,落後於形勢(彭斯已於十月四日發表「離婚宣言」),盲人可見。

一反過去二三十年力圖與中國「攜手發財」(engagement,用費格遜「中美利加」〔Chimerica〕的隱喻,可譯「訂婚」)的政策,特朗普甫上台便放棄多位前任希望「利誘」中國成為世界事務「有承擔的持份者」(responsible stakeholder)。可惜,這種努力,在中國一再申明要行馬克思主義特色社會主義並因為國力已全方位崛起、對本身制度充滿自信因而激發起領引世界雄圖的前提下,特朗普的艾.蘭德團隊心有所危,早就撕破臉皮,想盡辦法遏制中國;強徵中國產品關稅之外,還定下系列「制華」的策略,如禁止中資涉足美國的「敏感性行業」、偵查搜捕中方派出的商業間諜,同時窮兵黷武向中國亮劍!

數據顯示,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即使今年已放緩)兩倍於美國,加上中國以一國之力在新科技上的巨額投資,絕非政府財政捉襟見肘而私企各有各以股東優先為主軸的盤算,最終可能因投資不足而落於中國之後。長此以往,中國的崛興更快更有力,屆時美國要規限中國新科技發展以至挑戰中國在南海的領土擴張,便恐無能為力。這是中美因政治制度南轅北轍自然產生的深層矛盾!

可是,站在為人類持續發展努力的道德高地,《經人》仍然希望中美能夠「和平共處」,而此標的的達致,取決於美國停止在中國門前耀武揚威,同時應全力宣揚美國的普世價值及團結(bolster)盟友而不是處處擺出不友善的姿態。《經人》與人為善祈求世界和平及為人類前途着想而力求「避戰」的取態,值得支持,然而,事態的發展,似乎把世局推至中美的衝突已不易在談判桌上解決的危險境地;以筆者之見,Dangerous Rivalry改為Lethal Rivalry才接近現實!

同期的短論〈強敵對峙〉(The Heavyweight Rivals),指出從特朗普對中國的手段,可看出美國共和及民主(左右兩極)對中國的態度已有根本性變化且趨一致,認為中國有在國際事務上排擠美國(比如把美國趕出亞洲)的策略性部署,因此,即使沒有「美國優先」的說法,為了「國家安全」以至世人免受共產黨的支配,美國亦應集結國力予以強力回應。事實上,美國的「抗中」政策,不僅令在多方面鬥個你死我活的共和民主兩黨取得罕見的共識,社會中堅如基督教右派(保守分子)、維護人權組織、工會,以及傳統貿易保護分子,均紛紛表態支持。

美國朝野對抗中國的決心,可於對引致環球化大倒退的強徵進口美國的外國產品的關稅毫無異議(精確點說,是反對之聲幾不可聞)上看出。

二、

今天通車的港珠澳大橋,象徵大灣區和香港安定繁榮會進一步向前,然而外部形勢的變化,令人無法不有「遠慮」。去周末台灣獨派組織「喜樂島聯盟」高呼「今日新疆明日台灣」的萬人大遊行(活動組織者稱十二萬人但警方「估計只有一萬人」〔比港警更「保守」〕),要求政府舉行「公投」以決定台灣應否「獨立建國」。民進黨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此次活動,但如果傾向台獨的政黨、政客在稍後的地方選舉中佔上風,民進黨「俯順民意」來一次公投,不足為奇。

在「大是大非」問題上,台灣政府和北京政府已無商談空間,現在「主獨」的台灣民意高揚之外,還有「外部勢力」的煽風點火,比如美台關係升級、美艦(科學研究船)駛進高雄港以至不顧北京高調反對繼續對台軍售等,都令台海危局深化;不過,最關鍵的也許是美國國防部長辦公室中國事務前主任博斯科(J. Bosco)在十二日《國會山》(The Hill)網綕發表的〈撕毀美中第三個公報 維持對台六項保證〉(詳情見安裕的〈美國終於有人要打「台灣牌」〉,刊二十日「眾新聞」),白宮若言聽計從,意味美國將名正言順地直接介入台灣事務。說來有點不可思議,美國政府指俄羅斯長期不遵守《蘇聯和美國消除兩國中程和中短程導彈條約》(「中導條約」),美國因此決定退出;博斯科提議「撕毀公報」,主要理由則是過去多年中國不信守三個公報的核心內容,即「台灣前途須和平解決」……都是人家廢約在先美國才採取行動,實情是否如此,有待專家評鑑。不過,當前的形勢因此進入高危期,似難避免。

當然,令東亞局勢緊張的,還有美機美艦不斷進入中國領土的南海,甚且快要在此海域舉行美國「主辦」的多國示威性海上「演練」;昨天更有消息指「美擬再派多艘軍艦通過台海」,等於說去周中美防長新加坡會談毫無成效……美國所以對中國步步進逼,除了中國全方位崛起及在南海填地擴島展示軍力,還在數年前習主席一席話引致的「後遺」。二○一五年九月下旬習主席訪問美國,於西雅圖答記者問時,強調「中美不會陷入『修昔底德陷阱』」(見一七年四月十一日本欄,收《炮艦貿易》),表面上,這表示中國不會(或不準備)和美國開戰,但心思綿密的美國論者,指出這是習主席的「下意識洩秘」(Freudian Slip),即北京有此圖謀,才有此衝口而出的「口誤」。「仇中派」的謀士因此認定中國早有與美國大打一場的計謀,其欲在中國未成軍事強權之前把中國壓下去,便理直氣壯且獲有「大美國」根性的朝野無條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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