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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3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美墨加協議劍指中國 對手強橫避戰為首務

一、

經過十三個月「驚險百出」的談判,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終於在中國國慶日前夕,簽署了《美墨加協議》(USMCA),取代了行之約四分之一世紀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有關「協議」的詳情,已見新聞報道,不贅;筆者要指出的是,此「協議」將成為美國與歐盟、日本及南韓等國貿談的「範本」。

有待總統批准及國會通過的《美墨加協議》的簽署,意義重大。第一、這是單邊主義的勝利,以多邊為目標的世界性貿易協定及組織(如世貿)的重要性將相應下降;第二、「協議」的補充文件指明,加拿大和墨西哥若與「非市場經濟國家」商談「自由貿易事項」,美國有反對權(veto power),矛頭直指「入世」十七年仍被指屬「非市場經濟」體系的中國,是顯而易見的!

《美墨加協議》的達成,加上特朗普在記招上囂張的態度,以至稍後《華爾街日報》報道此協議的簽署「給予美國在經濟及國安方面更多彈藥對付中國」。令筆者不期然想起上世紀三十年代因華爾街(美國)金融危機肇禍、最後釀成二次大戰的貿易戰。貿易戰固然可能釀成大災難──尤其是擁有大殺傷力武器十分普遍的現在──更令筆者感到不安的是美國比天文數還大的財赤。美國的貿赤,在特朗普不按牌理(多邊協定)出牌之下,「不久後」應趨「平衡」;但於九月三十日告終的二○一八年財政年度(一九年財政年度始於一八年十月一日),財赤已達新高的二十一萬五千二百餘億(美元.下同),比一七年度大增一萬二千七百一十億!以美國的立場,貿赤走上「平衡」之途,指日可待;但財赤仍在惡化的軌道上運行……解決貿赤可能最終要動用武力,紓解財赤的手段只有更甚。這令「正常人」忐忑不安。

二、

非常諷刺的是,美元雖然因「大豪客」政府面不改容地「先使未來沒有的錢」,令財赤激增、美元泛濫,但它仍是世上最搶手即最多人希望持有的通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官方外滙儲備貨幣構成》(COFER)剛發表,顯示迄今年六月底,全球官方外儲(把所有貨幣折成美元)為十一萬四千八百億,比去年同季增百分之三點二;其中美元為六萬五千五百億,佔總外儲百分之六十二點五。七十年代以還,美元在官方外儲中曾多年高踞八成以上,一九九九年歐羅成為「合法」外儲並佔總外儲約二成後,美元的份額便跌至六成至七成之間。目前美元加歐羅佔總外儲百分之八十二點五,依次主要為英鎊、日圓、加元及澳元……瑞士法郎只佔「幾不可見」的百分之零點二。

值得注意是,二○一六年十月被IMF接納為特別提款權(SDR,「紙黃金」)成分貨幣即人民幣成為外儲之一後,在外儲中所佔份額,以其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實力,可說大大偏低,只在百分之二以下沉浮,不過,走勢向好,其佔總外儲份額穩定上升──去年第四季百分之一點二、今年第一季百分之一點三,而第二季跳升至百分之一點八四。這種趨勢,相信與拓展「一帶一路」的決心盲人可見──是否有成稍後才見端倪──有關。

三、

「一帶一路」的負面新聞,時有所聞,然而,大體而言,成績不錯。中國在這些國家的基建,效果差強人意,因為「窮國政府負擔不起巨額投資」(其人民則負擔不起高速鐵路的車資),加以沿途各國不少官場烏煙瘴氣、貪腐成風、缺乏可茲遵循的制度且政權經常換人,接任者見前任腰纏萬貫,都要和中國「再談條件」,既麻煩又乏效率,成效因而難定。不過,與此同時,中國與這些國家「互補不足」的經貿,則大有可觀。據商業部的數據,今年首八個月,「一帶一路」沿途六十餘國進口的中國商品增百分之十二,比去年同期多六點六個百分點;在過去五年,中國與「一帶一路」諸國的雙邊貿易額達五萬餘億(美元),同期與美國的雙邊貿易額只及三萬億。這種情勢,令人揣想在被迫削減對美貿盈之下,中國也許可從增加與沿途諸國的貿易,以補不足。這種想當然的看法不一定會成為事實,但中國大力拓展此一市場,是必然的。

全力拓展「一帶一路」諸國市場,除了增加貿易量,當然還有提高人民幣市場佔有率的盤算,因為以人民幣為結算貨幣,不難慢慢為這些有求於中國的國家接受,加上上海期交所今年三月推出人民幣定價的原油期貨合約,成交額已從是月佔世界成交量百分之五增至七月的百分之十四──同期紐期的同類成交量則從佔百分之七十跌至百分之五十七──中國加入競爭,不論在哪方面,都分薄了美國的利益。

雖然中國經貿發展前景不錯,不過,還是那句老話,由於美國雄霸世界的地位受挑戰卻未動搖,因此,在可見的將來,美元仍是世間最受歡迎的鈔票──即使美國政府全年無休地開動印鈔機──如今進入加息期,新興市場國家的資金競相流入美國市場,既安全又有息可圖,何樂不為。這種趨向支持美滙上升,惟欠落巨額美債的後進國債務人,不論官方或私人,可能又會面臨一場新災難。說到底,美國不僅孔武有力,其現任話事人又有隨時動武的打算,那意味美國作為最佳資金避難所地位不變。

中國在與美國對抗及拓展經貿以至設法令市場接受人民幣上,都做了不少努力,而且成果不錯;可惜,她如今面對的是一個強橫有力且咄咄逼人的對手,因此不易取得上風……衡估情勢,筆者仍然以為中國宜採「君子報仇」之策,目前最要全力避免的是不讓美國有動武的藉口!

‧昨題第一句應讀「貿赤有傷一國元氣」,由於筆者求快寫了簡體字,才有「一口元氣」之誤;不過,「一口元氣」亦勉強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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