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23日
大叔控,無藥醫。與其說電影《逆流大叔》引爆「大叔的愛」,不如說在電影潮流裏頭,「大叔」向來都是好東西。「冇做大佬好耐」的《英雄本色》是大叔,「做人冇夢想,同條鹹魚有咩分別」的《少林足球》是大叔,「怯,你就輸成世」的《激戰》是大叔,近期好評如潮「你搵到你嘅鼓聲未」的《逆流大叔》,更是打正旗號為「大叔」省靚招牌。
包攬大叔的一切
不論落難的江湖大佬、失意的少林師兄弟、苟且偷生的過氣拳手、或是總有一個在左近的「逆流大叔」,其實都在夫子自道:「即使我是豬肉佬,何嘗不想成為偉大的舞蹈家?」
我今年49歲,是如假包換的大叔,老眼昏花睇錯《逆流大叔》是《逆權大叔》,糊裏糊裏買票入場,結果看的是Men on the Dragon(電影的英文名稱),想的是Men on Wire(《鋼線上的大叔》)。《逆流大叔》之所以好看,在於它包攬了大叔的東不成西不就、左右做人難、又要威又要帶頭盔的生活寫照:單身大叔對成家立室的困惑;已婚大叔為家嘈屋閉的苦惱;失婚大叔認為婚姻破裂就是尊嚴破裂;更有為愛情放棄運動夢想的年輕大叔……當然還有我哋的共同苦難:捱貴租、工時長、隨時被裁員等等,真是pain is universal but so is hope。
台灣導演魏德聖說過:「我相信大家在電影中都看見了希望。」是的,電影中的黑社會、足球場、擂台或龍舟之上,人生失意的大叔都能釜底抽薪,展現「你可以去到幾盡」精神;但現實終究不是每個大叔都有大力金剛腿或是賤輝,未必人人可以瀟灑說得出:「我唔想臨熄燈嗰陣,連一件值得記得嘅事都冇呀。」
Nehami Baum曾在British Journal of Social Work發表一篇題為The Unheard Gender: The Neglect of Men as Social Work Clients的文章,標題已說明一切:男性在社會工作幾乎屬於「被遺忘的性別角色」。明愛男士成長中心2015年舉辦「男人節研討會」,香港理工大學社會科學系陳錦華博士認為討論重點是要怎樣的男性運動。他認為要思考男性面對的困境根源是要解決「男人之苦」(cost of masculinity)?還是要挑戰性別不平等關係(institutionalized gender inequality)?
陳錦華舉了幾個例子,以茲說明:「男人40也找不到結婚對象」,不宜簡單說成是香港女性看不起男性,應反思為什麼社會一定要男性扮演「強者」角色,男性一定要「有本事」、「賺錢能力高」才能吸引異性。男性受制於這種思想向上爬,為了要做一個「成功男人」而忽略了生活平衡,我們可否接受當一個「平凡的男人」呢?
男性如何覺醒
「被虐男性為什麼沒有庇護中心」,討論時容易跌入「社會偏幫女性」的陷阱,指有婦女庇護中心而沒有男性庇護中心。
其實現有的服務都是透過婦女運動多年爭取而來,男士應向婦女運動借鑑,提出男士面對的問題與需要,要求增撥更多資源,改善社會服務,而非從女性身上奪回本已捉襟見肘的資源。男性運動與婦女運動本應是同路人,一同爭取改善有關社會服務,而非相咬相吞,劍拔弩張。
「離婚的男性得不到撫養權」亦不能簡單說成是社會偏幫女性。大部分離婚的個案,法庭很多時都判婦女獲得子女撫養權,這反映傳統社會的性別分工結構多數是婦女照顧家庭和子女。要解決這個問題,並不能單要求離婚後獲判子女撫養權,而是要根本地改變傳統的性別結構。當社會人士漸漸接受男性作為家庭照顧者時,撫養權的問題自會逐步解決。事實上,近年處理離婚個案亦漸漸接受「共同擁有撫養權」。
陳錦華認為男性運動不應是「爭權益」、「爭權力」、「從女性身上奪回一些權力」、「從婦女服務中爭回一些資源」,甚至「反對女權高漲」。它的正名應為「男性覺醒運動」,即挑戰不平等的性別結構,建立平等和諧社會。
這個「運動」關注的是,如何把masculinity變成masculinities?如何釋放「陽剛特質」的眾多可能,由視它為一種靜態的單一認同,變成是多元、複數的群集?意即是一些運動明星的男性特質被稱許的同時,弱勢社群的男性特質和非異性戀的男性特質也一併受到尊重,並以此理解不同男性面對的困境與壓力,再由男士服務作出支援。
《逆流大叔》其實是主流大叔──以家庭為本,為愛為情恨似病,對花對月懷前程。如果真要做到「逆流」,就不得不對大叔多一點想像,對性別多一點醒覺,以及對男士多一點「運動」。
邵家臻 立法會(社會福利界)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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