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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3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減價徵稅民怨稍紓 填海造地望天打卦

一、

林鄭市長於上任一周年前夕的六月二十九日,推出題為「三個目標.六項措施」的新房屋政策(具體內容見去周五本報),重塑市民「置業階梯」,治標未治本卻稱得上正面積極回應市民有關房屋的訴求。據香港電台委託中大香港亞太研究所在六月八日至二十日對一千名居民的電話「民調」,顯示市民最不滿的政策範疇是教育(不滿意達百分之五十三點八),其次為房屋政策(不滿意為百分之五十點七)。前者是政治問題,歷史包袱甚重,是根深柢固的老大難,恐非特區政府所能圓滿解決;根據學者的考證,歷代王朝均曾在消除南北語言隔閡上立過法、盡過力,可惜成效不彰。「統一語言」的顯例有雍正六年(一七二八年)皇帝老子下旨成立「正音書院」,教南方人講「官話」(正音),結果似是不了了之,全國依然南腔北調、不同不和;至一九二八年,蔣介石北伐成功,為了同一理由(聽過蔣介石「訓話」的人,當發會心一笑),國民政府陸續實施包括「消除各地語言隔閡」的系列政策,當然亦是無疾而終✽。

將於稍後提出的《施政報告》,當然不能不提及重中之重的教育(「普教中」)問題,惟審時度勢,恐難有多數人認同的可行之法。至於房屋問題,筆者認為當局已有為市民紓困的決心,其所提種種措施,既得利益階層不會同意,但若能貫徹始終,再配合稍後在增闢住宅用地上有突破性進展,應有解無殼蝸牛於倒懸的效果。香港的樓價實在太昂貴,且平均住宅面積太狹小,別說「大有為」,「小有為」政府亦要排除萬難作出「宏調」。

有關調節物業市場的新措施中,筆者以為降低一手居屋售價(從市價七折降至五二折〔呎樓由八千六百八十一元下調至六千四百四十九元〕)及徵收一手樓空置稅(稅率為應課差餉租值百分之二百),均切實可行!降低居屋售價,不等於所有人都能夠負擔,亦不意味政府能夠提供充分供應滿足需求,然而,以減低政府歲入換取對「低端人口」的優惠,肯定可提升政府在民間的認受性;至於一手樓空置稅,正如筆者數天前在這裏指出,旨在營造公平合理的市場環境,理性的業商和市民都不應反對!惟其對樓價的影響,只有間接關係,因為在香港這樣的自由市場,商品價格由市場決定,政府有關措施當然有「指引性」,卻無決定性。非常明顯,如果「熱錢」繼續源源湧入,同時市民認為「麵包肯定比麵粉貴」是永恒真理,空置稅率對樓價的消極作用馬上被消化……

筆者認為在上引兩項措施,當局的做法正確;至於能否從源頭截斷高樓價之根,要看當局闢地的做法!

二、

無可避免地,「新房屋政策」會招惹一些「劣評」(既得利益階層及認為政府應主導市場去向的人),但京官「運籌西環」,特區政府「用武之地」局限於民生,此次推出的政策,雖然只有短期效應,已相當不錯,以其的確給「低端人士」帶來有能力有機會購買居屋的一線希望,當可暫息民怨;不過,市民置業的美夢能否成真,看來仍有不少變數。林鄭市長不愧是老於官場的「公僕」,她把當局是否能夠推出「足夠」土地的「任務」,交給正在進行公眾諮詢的「土地供應專責小組」定於今年年底提出的報告。「有趣」的是,林鄭公開「責成」該「小組」,以出於行政需要的理由,要求「小組」在報告完成前向她呈交結論,讓她「可以預先在今年十月《施政報告》中提出土地供應的方向」。至於「土地供應的方向」,她在同一場合「大膽地說香港要增加土地供應,就得靠填海!」又振振有詞叫口號似的說「為香港、為未來,要填海」。「小組」是建制的組織,其眾多由當局委任的成員中,有人希望做出令領導人稱賞的「好成績」,以便繼續為港人服務,有的則存獲得什麼勳章之望……在領導人如此露骨的提點下,「小組」不可能不達成「填海是造地的最佳選項」的結論!?根據陳帆局長的說法:「一旦填海造地,相信範圍比沙田更大!」未來的土地供應非常龐大,為各位「無上車」的市民帶來無盡的希望。

填海造地可增土地供應,是誰都知道的「硬道理」,問題是規劃需時(僅是環境評估保持自然風貌便頗費時日),其提供的土地,不僅肯定救不了「近火」,輪候「上車」的人龍因而無法縮短;不但如此,由於未來不明朗因素太多,比如大灣區是否硬性包括香港(和澳門),以至當前的地緣政治衝突會否惡化等等,均對大規模填地——市場對物業的需求——的成敗,有決定性影響!

從「功能性」角度考慮,當局在「專責小組」仍在諮詢的時候,作出「填海造地」是唯一增加土地供應選項的「指示」,應有「中和」削減新居屋樓價及徵收新樓空置稅對物業市場消極影響的作用,因為把增加土地供應的希望寄託於成效沒有保證的未來,必可大大減輕上述「利民二法」對市場的「震撼」;事實上,作出「大規模填海造地」,是略聰明的決策,因為未來填海是否有成效以至有新填地應市時是否仍有需求,作此主張的官人已不在其位。凱恩斯那句人人知曉的「長期而言」,真是妙用無窮。

「新房屋政策」在政治上對建制——特區政府及親政府的政客——頗為有利,相信這可反映於民調及選票上;泛民政黨和政客應從中汲取教訓,北京要「牢牢地掌握香港」,此間政客爭取真普選的抱負難伸,在為香港好進而爭取選票的前提下,因此應多做點對港人有實利的工作!

✽資料見鍾寶賢的〈國語運動與大戰前後的香港粵語電影業〉,收文潔華編《粵語的政治——香港語言文化的異質與多元》。中文大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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