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4日
每年六四維園燭光晚會,數以萬計市民坐在草地上跟隨支聯會高喊口號,大抵不會奢望這些豪情壯語能夠成真;然而,近30年來他們年復年風雨不改在維園相見,只因抱着一份堅持:人民不會忘記。
八九民運對某些人而言,內心或一直掙扎着應否把它遺忘。九七回歸後香港實施「一國兩制」,有集會自由,惟每逢春夏之間總有人勸說:要放下六四包袱,向前看,那管說出有關言論的人士那些年也曾為北京的事情悲痛傷感。
譚耀宗「個人意見」惹憂慮
過去一星期,剛晉身全國人大常委的民建聯前主席譚耀宗警告,曾經高叫「結束一黨專政」口號(通常在維園燭光晚會)的人士,或已牴觸新修訂的中國憲法,可能被禁止參選立法會。儘管他的說法引來迴響,卻不令人意外,就像那些呼籲淡忘六四的言論一樣,大家已見怪不怪。但譚耀宗的講話,終究叫人深思:香港特首禁止舉辦悼念六四活動這一天,是否快要到來?
即使譚耀宗強調純粹表達個人意見,並非轉述中央意思,可是認識譚耀宗的人都知道他謹言慎行,循規蹈矩,並能準確掌握北京心意,因此才獲信任由全國政協轉換跑道,出任人大代表,兼晉身為香港區唯一常委。同時,具備內地法律背景的澳門中聯辦副主任陳斯喜亦和應譚耀宗,說香港雖是特別行政區,但同樣須尊重憲法和維護憲法權威,並無「兩制」之分。本港左報也在社論予以支持,可見譚耀宗之言或許不是單純個人觀點。
有民主派人士分析,譚耀宗的說話不排除反映了內地部分人士的看法,未必是中央的最後立場;因此民主派在回應時不會說得太盡,以免招來北京乘機收緊政策,真的把曾經喊過「結束一黨專政」的人摒出立法會門外。
不應禁止愛國民主派參選
究竟北京是否借譚耀宗和陳斯喜之口試探港人反應?還是內部對此未有定案?在當局未採取封殺行動前,難以給出確切答案。擺在眼前的事實是,多名泛民立法會議員接二連三被褫奪議席,主張本土自決的參選人遭選舉主任DQ,香港人漸漸察覺到,以往認定不會發生的事情,可能隨時變成事實。譚耀宗的言論是否一個「預警」?
可是,假如真的因為喊過「結束一黨專政」而被禁止參選,勢必令有志從政者不敢再跟支聯會高呼口號,令每年六四維園燭光晚會熱情不再,參與人數大減,這對於矢志實現「中國夢」的現政權來說是否好事?並不見得。
八九民運距今已有29年,到今天仍然關心中國民主發展,願意每年6月4日晚上到維園參與燭光晚會的人士,都對中國有一份情意結,就算這份感情不一定包括對中國共產黨的支持,卻肯定是愛慕中華文化,認同與內地血濃於水,期望終有一天「建設民主中國」,一圓中國夢。這份真性情,較現今開口閉口說「中國好」、「中國強盛」的人士來得率直,他們從沒計算得失,北京當局應予珍惜。
倘若中央連這類關心國家和民族前途的人士也要封殺,只會把他們推向激進,又或令他們灰心失望,對祖國變得冷漠。
事實上,譚耀宗發表「個人意見」後,有不少人指出,《基本法》根本沒要求參選或擔當立法會議員的人須擁護國家憲法;即使2016年底人大的釋法內容,亦沒有相關規定,只強調議員須擁護《基本法》,並「効忠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惟因着早前全國人大通過憲法修改,在第一條加入「中國共產黨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徵」,譚耀忠便認為「結束一黨專政」的「『結束』即係叫你收檔」,是攻擊共產黨,或違反憲法,將影響參選資格,難免令人質疑藉修憲之機收緊參選資格,更被抨為等同把社會主義間接引入香港,與《基本法》原意相悖。
近年,北京官員以至建制派常說要「毋忘初心」。什麼是「初心」?或可參照已故領導人鄧小平1984年接見港澳人士國慶觀禮團時,談到香港回歸後要保持繁榮穩定,他當時說參與香港管治條件只有一個,就是「愛祖國、愛香港的人」,「左翼的當然要有,盡量少些,也要有點右的人,最好多選些中間的人」。他解釋,立場中間為主的團體才會讓「各方面人心情會舒暢一些」;又說在「不能搞『兩個中國』」的前提下,不管抱着什麼政治觀點,「包括罵共產黨的人,都要大團結」。
鄧小平從大局着想說出這番高見,可是放眼香港現況,似乎跟這個「初心」愈走愈遠,亦不符合北京的「促和諧」主旋律。若然當局把那些堅持毋忘六四的愛國民主派也放在對立面,恐怕會迫使他們與中國愈行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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