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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2月3日

社評 社評

操弄歷史催谷民粹後患無窮

波蘭近幾年的發展教人有「刮目相看」之嘆。「刮目相看」的,不是因其經濟增長特別驕人或科技成就格外卓越,而是基於她在民粹主義道路上愈走愈前,政策愈來愈激,不但拒絕接收新移民而跟歐盟主要成員針鋒相對,最近更通過新法例禁止任何人批評波蘭涉及納粹罪行而與以色列、美國鬧得甚不愉快,隨時爆發嚴重外交風波。

這條剛剛在波蘭議會通過等待總統簽署的爭議性法例規定,任何人不得以「波蘭死亡營」(Polish death camps)稱呼納粹德國在波蘭境內設立的集中營,包括臭名昭著的奧斯威辛集中營,也不能指波蘭人涉及納粹大屠殺罪行,違者可被判入獄三年。力推新法例的執政「法律與公正黨」(PiS)解釋,過往不少人常把集中營講成「波蘭死亡營」(美國前總統奧巴馬也曾有此說法),令波蘭蒙上不白之冤,彷彿是納粹的幫兇,所以要訂立新法例以正視聽。他們又強調,法例並非要漂白大屠殺(Holocaust)歷史。

波蘭政府的做法表面看似無可厚非,實則充滿操弄歷史煽動民族及民粹主義的意味。把奧斯威辛集中營說成「波蘭死亡營」當然有些不準確,但絕大部分歷史書籍及材料已清楚指出集中營是納粹一手一腳打造,不會有多少人把賬算在波蘭頭上,而國際社會包括以色列也向來把波蘭視為納粹主要受害者。

然而,另一方面,大量歷史資料及研究亦證明,納粹雖是屠殺六百萬猶太人的元兇,惟歐洲各國由法國、荷蘭、意大利到波蘭都有官員及民眾是幫兇,包括告發以至協助殘殺猶太裔鄰居。位於波蘭的奧斯威辛遺址就有紀念館展示除德國以外其他國家在大屠殺的責任。波蘭史學家Jan Tomasz Gross前不久發表論文,考證有近百名原居於Jedwabne小鎮的猶太人是被波蘭人鄰居所殺害。

波蘭政府通過新法例禁制任何人把波蘭人說成是加害者,意味類似研究及討論將在其境內銷聲匿跡。這不但扭曲事實及損害言論與學術自由,也妨礙對歷史的認識和反省。

波蘭政府硬要以法例「洗滌」少數波蘭人的歷史血污,目的跟早前拒按歐盟協議接收新移民一樣,就是讓民眾以為「法律與公正黨」不惜開罪外國,竭力為波蘭人的聲譽打拚,藉以爭取更多國民擁戴。以色列及美國政府先後提出抗議,正好成為執政黨貫徹「波蘭優先」,不畏壓力的證據 (反新移民則是對抗德國霸權)。

可是,為了短期政治利益和選票而扭曲史實,鼓動民族及民粹主義是非常危險的事,徒令已癒合的歷史傷口再撕裂,毒化與鄰國或盟國的關係;更惹人憂慮的是對整個歐洲的影響。歐洲過去百幾年,多場血戰都跟歷史恩怨有關,好不容易二戰以後各國擱下舊仇建立共同體,令歐洲享受幾十年的和平外,還成為有力跟中、美等大國比肩的重要力量。波蘭重寫歷史卻可能折損二戰以來的和解共融,或導致各國重翻舊賬及互相指摘,加劇歐盟內訌與分裂,危及歐洲穩定。

操弄歷史撈取政治籌碼當然不是波蘭的專利,日本自民黨政府也一再在歷史問題上做文章以爭取支持。前首相小泉純一郎為了討好右翼勢力,打造強勢領袖形象,就以在任首相身份參拜供奉了甲級戰犯的靖國神社。此舉的確讓小泉穩坐相位而得以延續任期較長,但也導致日本與中國、南韓的關係大倒退,令歷史舊怨再次成為中、日、韓關係中的一根刺,到現在還爭議不休。

從波蘭政府的動機及態度看,通過相關法例已難有轉圜的餘地,即使美國、以色列、歐盟介入抗議也不管用。若其他國家有樣學樣,隨意歪曲史實挑開歷史傷痕,因宗教、種族分歧而氣燄高漲的民粹主義將會進一步升溫,為原已不穩定的國際局勢火上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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