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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9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總統無法叫停新書 堵華國策一如舊貫

一、

據「作者札記」(Author's Note),胡(沃)爾夫為蒐集資料寫《令人「火滾」的白宮內幕》(M. Wolff: Fire and Fury-Inside the Trump White House;下稱《火滾》),足足用了十八個月時間;期初他採訪特朗普的競選活動,特朗普當選後,從去年一月二十日開始,他幾乎天天在白宮西翼(譯「西廂」也許更佳)新聞處「行走」,西翼是白宮的「政治中心」,總統橢圓形辦公室、內閣會議室及白宮幕僚長辦公室等重要部門均在其內,膾炙人口的電視連續劇《白宮風雲》,原名便是The West Wing……胡爾夫說他在那裏有個「幾乎固定席位」(semi permanent seat)不難想像,期內他做了二百多次正式或非正式訪問,對象都是特朗普的近身。由於特朗普上任不足月便辭退如前國安顧問弗林等要角,西翼人心浮動,不滿特朗普處事作風滿肚怨氣者相信不乏其人,面對一位「長駐」的老記,口沒遮攔,不足為奇。不過,這本書所以開售後「二十分鐘售罄」,特朗普欲阻其出版而「出律師信」,肯定有促銷作用,但若無驚天地泣鬼神疑真似幻的內容,在消費者眼睛非常雪亮的自由市場,這本書不可能瞬間賣光!

《火滾》分二十一章,三章以特朗普勝選大功臣班農(S. Bannon)為主題,加上〈序言〉主要談班農如何「上位」,班農的「所見所聞」及評論,為是書骨幹。非常明顯,這本書若沒有班農的「身影」,肯定大為失色;由於胡爾夫與班農識於「微時」(競選進入白熱化期),這位與「主子」矛盾重重、仕途多舛、在白宮首席戰略顧問任內只做了八個多月便被「勸退」的「國師」,對胡爾夫大爆內幕、大吐苦水,人情之常,本書因此充滿匪夷所思的總統府內幕,加上這位作家兼《荷里活信息報》(Hollywood Reporter)記者的生花妙筆,《火滾》非常易讀且極具讀趣,其環球紙貴,理所當然。

二、

《火滾》據班農提供的資訊,指小特朗普於競選期間私會俄國律師,事涉「叛國」、「不愛國」;又指西翼員工認為特朗普幼稚愚蠢(Childish/Infantile),三心兩意、糊塗蟲、笨蛋,以至僅略識ABC(barely literate),更說他不閱「公文」(連翻閱都不屑為),不聽左右的「忠告」,總之一無是處,「完全不像總統」……雖然特朗普於美東六日下午在副總統等近臣簇擁下對鏡頭及連續兩次「推特」申斥《火滾》滿紙謊言、捏造事實、無中生有;強調自己心智成熟、穩定且非常機敏精明,稍後更寫上「我認為我不只醒目而是個天才……」特朗普的自詡,當然是衝着胡爾夫的「抹黑」,雖然予人以過甚其詞「作大」之感。然而,看他在商界長袖善舞,數度瀕臨破產卻都能復活翻生,初度做電視節目主持便大收旺場之效,以至第一次競選總統便登大寶,如此成就,肯定非蠢材所能為!不過,特朗普在賭業、物業及娛樂業上都有所成,不等於在他完全陌生的政壇上亦如魚得水,看他在鏡頭前的表演,無論與外國對手會談及與金正恩隔空互別苗頭,令人不得不相信胡爾夫所寫並非空穴來風而有所本。筆者的看法是,作為記者,胡爾夫過往有不少「過甚其詞」而為論者詬病的報道,此次寫書,為了銷路,其生花妙筆揮灑自如,惟他所寫絕非小說。特朗普癲癲狂狂,雖不至瘋,但謹守公務員守則及官箴的白宮工作人員看不過眼而有微詞,可以理解——那些帶貶意的評語,落入以無風三尺浪見勝的老記筆下,便令讀者大樂、書大銷及「宿主」暴跳如雷!

特朗普因《火滾》出版大動肝火,期初曾命白宮律師對出版商、作者及班農發「禁止出版」(cease and desist)函件,但出版商不僅不理會反提早發行,特朗普只有糾眾登場及敲打鍵盤寫「推特」回擊,這種做法,費時失事,完全無效,看在極權國家領導人眼裏,難免要笑特朗普「無能」及制度無效;此事即使發生在本港,「肇事者」亦會被有司控以誹謗造謠等罪名……美國的「憲法」遠離十全十美,然而,在保障言論自由一項,便令人特別是當前的香港人羨慕不置。

一個有權獨力發動世界大戰的總統,竟然無法令一本對他不利的書變成「禁書」,這正是何以嚮往自由的人都湧往美國的底因。

三、

《火滾》的出版,令特朗普和助他勝選的班農反目成仇,看這幾天的反應,對特朗普的民望「支持度」明顯回揚(頗出筆者意外,六日本報「時事版」頭條及時作了有見地的分析),而班農雖露有意在政壇更上層樓的野心,惟目前未見「金主」出面撐持……無論如何,作為特朗普前心腹(離白宮後特朗普仍不時向他請教),班農的政治能量正在退潮*。不過,貫穿《火滾》,特朗普政府視中國為頭號敵人的論述,已成為「去奧巴馬化」的美國國策。〈序言〉引述班農對中國的看法,明顯不懷好意。班農視目前的中國等同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納粹德國,如不好好管住這頭精靈(genie),牠一旦作惡,世無寧日,美國亦難安寢。特朗普與極右反華「國師」班農決裂,卻不是各行各路——起碼在對華策略上,現屆美國政府仍行班農之策!

*班農於美東周日中午發表聲明,對「曾經形容小特朗普叛國及不愛國道歉」,他說他「both a patriot and a good man」;班農又指「小特朗普一直協助乃父推動政務,試圖改變美國」。班農重申支持「特朗普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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