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7日
看來林鄭月娥不但要做梁振英的接班人,還想做董建華和曾蔭權的接班人。
1997年,首任特首董建華上任後兩個月,旋即出訪新加坡,向這個香港競爭對手取經,期間集中了解當地的房屋政策,回港後在其首份《施政報告》中,重點放在「八萬五」房屋政策,為其日後提早下台埋下伏線;現時林鄭上任只一個月便出訪新加坡,宣稱可學習星主動、積極、有為的做事方式,實在令人倍感憂慮。
陷入經濟崩潰的危機
其實,早於2016年11月底,林鄭曾一度宣布不參選特首,已在「臨別贈言」中重點提到,她十分不甘心,過去10年香港的平均經濟增長只得3至3.4%,但鄰近新加坡的同期平均增長達6%。當時她似乎仍未察覺,新加坡這個理想中的模仿對象,去年第三季增長率已陷入停頓的邊緣。
早於兩年之前,《福布斯》雜誌已提出警告,新加坡有可能出現冰島式的經濟崩潰。難能可貴的是,香港領導人仍對新加坡模式趨之若鶩,依然絡繹不絕地朝聖取經。即使到了今年首兩季,新加坡經濟在外圍帶動下稍見回穩,但內部消費和投資展望仍然十分悲觀。正如月前有彭博評論員指出,新加坡失業率仍在上升,個別行業前景尤其令人憂慮。
追本溯源,10多年前的新加坡與香港一樣,深受亞洲金融風暴的衝擊。眼見自己欠缺香港「背靠祖國」的優勢,新加坡面對「全球競爭」的危機感比香港還強,於是開始大搞賭場、一級方程式賽車、環球影城(以對抗香港的迪士尼);而最廣為人所注目的,自然要數濱海灣南端、逾600公頃充滿未來想像的新發展區,除了那些誇張的地標式酒店和賭場建築之外,尚包括(顯然也要與香港看齊)大型豪宅項目。
與此同時,新加坡也以驚人速度引入新移民,人口由2001年的410萬大增至現時的540萬,足足多了三分之一!在大有為的李顯龍治下,新加坡瞬間在金融、地產、基建和旅遊等方面,皆出現突飛猛進的表現,把停滯不前的香港完全比了下去。但換過另一個角度看,在一輪沙塵滾滾,烽烽火火,大興土木營造短期的泡沫浮華過後,換來的到底是長遠和可持續的發展基礎,抑或只是滿目瘡痍的爛攤子?
5年內香港會如何
事實上,即使林鄭現在不師從新加坡,前朝曾蔭權也已學足八九成。在2007年的《施政報告》中,曾蔭權提出十大建設計劃,除了港深機場鐵路其後被否決,其餘各項均已悉數上馬,例如廣深港高鐵、港珠澳大橋、屯門西繞道和赤鱲角連接路、沙中線和西九文化區等,至今大部分工程仍然進行得如火如荼。它們既為建造業帶來大量發展機遇,短期內製造的巨大乘數效應,亦足以支撐整體香港經濟。
不過,正如我在本欄不斷提及,香港這個高度發展成熟的國際大都會,根本早已脫離依賴「磚頭」的發展階段,不斷投入數以千億元計的公帑投資,換來的只會是一堆低效低能的「大白象」工程,它們不但無法長遠提升香港競爭力,而且更構成香港社會經濟的沉重包袱,「風水佬或會呃你十年八載」,但這些近年都已成為路人皆見的事實。
首先,基建成本大增,難免與工程造價急漲、嚴重超支、基建效益偏低有關。以曾蔭權的十大建設為例,當中最少已有5項計劃嚴重超支,包括廣深港高鐵(最新造價:864億元/超支30%)、港珠澳大橋(694億元/26%)、西九文化區 (471億元/118%)、沙中線(829億元/117%)、港島南線東段(169億元/11%)。上述皆為2016年中的數字,當中還未計算中環灣仔繞道、新界東北發展、蓮塘/香園圍口岸、河套科技園、屯門西繞道和機場第三跑道(由機管局自行融資)等等。
其次,上述十大建設不少皆屬於促進中港融合的基建運輸配套,例如廣深港高鐵和港珠澳大橋,被廣泛批評為工程複雜、造價高昂,但未來的乘客和車輛使用率卻極成疑問;機場第三跑道的造價更高達1415億元,與屯門西繞道皆涉及中港運輸協作的問題;就連號稱「香港人的新市鎮」的新界東北,剛推出時亦是打着「橋頭經濟」的包裝、蓮塘/香園圍口岸和河套科技園更不用說了。
凡此種種,顯然皆指向一個相近的方向:中港融合為香港帶來沉重的基建負擔,但相關項目的成本效益卻極成疑。它們在倉卒上馬之前,皆未必經過嚴格的論證評估,甚至很可能出於政治而非經濟需要而興建。
問題顯然更加在於十大建設不少已接近完成階段,即使林鄭在任內落實新的基建項目(例如更加虛幻的東大嶼人工島),延續基建點石成金的魔法伎倆,卻也「遠水難救近火」,無法於短期內構成支撐經濟的新動力。大型基建施工期間不會出現經濟危機,建設完成問題才會迅速浮現,新加坡已是最佳示範例子,展望未來數年,難道林鄭治下的香港就能獨善其身?
愈做愈錯的惡性循環
這裏大可引用雅布斯(Jane Jacobs)對城市經濟學的經典洞見,指城市經濟必然經歷有升有跌、高低起伏的發展周期挑戰,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城市若能有效取得真確的訊息反饋,產業結構能夠不斷創新和調整,則自然會構成一個持續的良性循環,令城市繁榮安定能夠延展下去;相反,當城市不斷取得錯誤的訊息反饋,又或被利益團體刻意愚弄和誤導,則會出現如她所說的「每況愈下的交易」(transaction of decline),形成不做不錯、愈做愈錯的惡性循環。
更具體而言,資本作為其中一種生產要素,在金融資本主導的全球化年代,往往發揮「點石成金」的神奇效應,為沒有競爭力的產業營造短期浮華假象,向市場提供需求急增的誤導性訊息,令人誤以為找到長遠和可持續的發展模式。但當一輪煙花滙演般的資本奇觀終結,又或利益集團完成「分豬肉」的過程後,一切發展幻象便瞬間消失,歸於無有,甚至留下一堆爛攤子待人收拾。
鄒崇銘 影子長策會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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