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15日

江麗芬 政局筆記

香港與內地的距離

劉曉波先生終於自由了。

一生惟愛國，把青春、自由以至性命都押上了的劉曉波，於13日（周四）下午在瀋陽因末期肝癌離世，終年61歲。劉曉波說過：「我沒有敵人，也沒有仇恨。」作為公共知識分子，他明白到「仇恨會腐蝕一個人的智慧和良知，敵人意識將毒化一個民族的精神，煽動起你死我活的殘酷鬥爭，毀掉一個社會的寬容和人性，阻礙一個國家走向自由民主的進程。」他希望，「自己能夠超越個人的遭遇來看待國家的發展和社會的變化，以最大的善意對待政權的敵意，以愛化解恨。」

可是，以德報怨只是一廂情願，劉曉波瀕臨生命盡頭仍未能得享自由，連帶妻子和家人亦受株連，劉霞多年來被軟禁，身體和心靈皆萎靡難耐。

一介書生行使應有言論自由

周四晚，劉曉波病逝的消息傳出後，大約有200人到中央駐港機構中聯辦門外集會悼念。不少人即使未能抽出時間親赴現場，亦把臉書換上黑色相片，以示他們為劉曉波而悲，也為中國而哀。

香港人算幸運，身在相對自由之地，還能夠知道劉曉波病逝的消息，還可以向這一位為中國民主前途而犧牲的人，送上愴然的哀悼。內地民眾可沒有這一份人本該有的自由，他們甚至連誰是劉曉波也可能沒有機會知道；即使知道了，要聲援、想悼念，便須作好心理準備，那是一場冒險，有機會失去個人自由。

看着劉曉波，真正關心國情的人不禁深思：究竟中國是怎麼樣的一個國度？

香港回歸已經20年了，然而從不同的民調可以看到，香港人對於內地愈來愈抗拒，北京和特區政府不得不承認，香港人心一直未回歸。對於這現象，北京徒然眉頭猛皺，不明白為什麼香港與內地本是同根同源，且內地政府不斷給予種種優惠政策，但總是吃力不討好似的。他們永遠不明白的是，香港與內地的隔閡從來不在於單純的經濟或生活差異，而是兩地對於政治與人權的理解存在着很大的鴻溝。

眼見劉曉波身陷囹圄，確實令很多香港人困惑不滿。一介書生所做的一切，不外乎趁着中國立憲百年、《世界人權宣言》公布60周年、「民主牆」誕生30周年，以及中國政府簽署《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10周年之際，仿效捷克的《七七憲章》，草擬成《零八憲章》，與300多位知識分子一同呼籲政府尊重公民的言論與集會權利，希望任何人不論社會地位、身份或膚色，都享有平等的自由。他所做的，不過是行使其應有的言論自由，並無採取激烈行動，遑論拿起槍桿子說要推翻政府。

可惜，劉曉波的遭遇在中國近代史並非孤立案例。僅僅過去幾年罷了，盡力履行專業職責的維權律師不是受到讚揚，而是被拉被抓。此外，揭露豆腐渣工程的譚作人和跟進「大頭奶粉」的家長趙連海等等，為民生事務發聲竟然招來牢獄之災。中國國情叫人不安的是，說真話原來會招惹麻煩，維護權利會被歸類為「尋釁滋事」，生存之道似乎是任由黑白對錯混淆不清，悶聲大發財。

其實，中國國情對於香港人而言並不完全陌生。中國經濟騰飛，由一窮二白到今時今日成為全球經濟強國，大家根本毋須返回內地觀察，身在香港已可感受到翻天覆地的變遷。然而，香港人同時看到內地興一利必生一弊的諸般問題，劉曉波和劉霞所面對的磨難，在在反映中國在經濟上快速發展，政治上卻遠遠落後於人。

經濟快速發展 政治遠遠落後

北京和建制派人士認為香港必須加強國民教育，讓香港人明白國家的苦難，從而領悟國家數十年的成就絕對得來不易，對內地的情況有更深入的了解，好讓大家認同國家，甚至感到自豪。可是，單單上幾堂課就可以讓香港人有「愛國情懷」，恐怕是一廂情願。香港不是資訊封鎖的落後地方，香港人對於民主、自由和人權有一定的價值取向與追求，總不能期望大家見識過中國的經濟成就，或者體會過發展路上的掣肘與困難，便會對有違公義之事視而不見。如果一味重視物質上的富強，忽視精神上的貧乏，無異於見利忘義。功利主義者難以贏民心，那些常常替北京文過飾非的既得利益者不被視作真正愛國，道理正在於此。

劉曉波離去了，劉霞的情況未明。身在香港，隔着一條深圳河北望神州，力所能及的，大抵只在個人臉書貼上串串感嘆，或者充其量站出來示威，以示關注，表達不滿。事過境遷，一切也許繼續如常；然而，大家對於國情，就此又有深一層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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