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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21日

鄭赤琰

「一個中國」考驗美國七十年

特朗普在上任前一周接受《華爾街日報》訪問時,被問到台灣海峽「一個中國」的議題時,他說要跟中國展開全面關係的談判,包括「一個中國」的問題;還語帶威脅地說,如果中國仍然一意操縱人民幣「貶值」,以爭取對美國貿易的優勢,他會重新考慮「一個中國」的政策。

這次訪問,對照特朗普先前與台灣總統蔡英文直接通電話「11分鐘」,打破以往美國總統不與台灣領導人直接通話的禁忌。前後表態,足以說明無論對俄或對華的關係,特朗普上任後肯定不會蕭規曹隨,至於他改變到什麼程度,除了要用他的主觀意願外,中國的客觀條件能否讓他如願以償,也並非他說了算的。

美國總統均承認「一個中國」

尤其是「一個中國」的問題,中美已交手近70年,歷經杜魯門、艾森豪威爾、甘迺迪、詹森、尼克遜、福特、卡特、列根、老布殊、克林頓、小布殊,以至奧巴馬,可以說是沒有一個總統敢公開而正式地否定「一個中國」。

中國的歷屆領導人,從毛澤東到鄧小平,再到江澤民、胡錦濤,以至現時的習近平,也都對上述歷屆的美國領導人說得很清楚:「一個中國」就是台灣是中國領土主權不能分割的一部分,要跟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正常合法的外交關係,便須立即承認北京是唯一代表中國的合法政權;在同一時間也就是否定台灣的「中華民國」代表中國的國際地位。

對北京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來說,這樣的立場是絕對沒有妥協的空間。也正是由於這個主權無可妥協的立場,早於1948年人民解放軍解放南京時,毛澤東曾派出黃華到南京,跟美國大使司徒雷登接觸有關建交的問題;因為當時杜魯門不願放棄承認「中華民國」,雙方接觸沒有結果。

之後花了21年直到尼克遜於1972年訪問北京前,先行放棄支援「中華民國」在聯合國代表中國的身份,以向北京示好,也因而激怒蔣介石退出聯合國;如此一進一退,正好說明無論蔣介石或毛澤東,兩人都不會在美國壓力下接受「一個中國」在大陸、「一個中國」在台灣的「兩個中國」的外交承認。

也正是「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北京才同意與尼克遜簽下第一個中美協定《上海公報》,裏頭的條文雙方清楚表明只有「一個中國」,而且也寫明台灣是中國領土主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即使如此,北京與華盛頓也沒立即建交,要等到卡特當總統之後的1979年,中美才正式建立法定的外交關係。

這也同時達成第二份中美公報,即《中美建交公報》,更清楚寫明台灣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美國也不會與台灣維持正式的外交關係。

中美建交後,卡特政府在國內保守勢力和親台派的壓力下,向國會提出《與台灣關係法》,經兩院通過後成為法律。《與台灣關係法》竟然列入「保證台灣安全」的條款,規定美國向台灣提供「防禦性武器」、「防禦物資」和「防禦服務」。

北京不滿《與台灣關係法》

中國對此感到不滿,而於列根擔任總統期間,在1982年8月17日與美國簽署第三份公報即《八一七公報》。

美國在該公報中就對台售武問題作出明確的承諾,最重要的三條包括:

一、向台灣出售的武器在性能和數量上將不超過中美建交後近幾年供應的水平;

二、準備逐步減少對台灣的武器出售;

三、經過一段時間導致最後的解決。

不過,美國歷屆政府並沒有遵守《八一七公報》,而是繼續售賣武器予台灣。這也是兩國一直爭論的課題。

列根之後的白宮領導人,也早從他們的先輩領略到,為了統一中國,北京會絕對以武力奉陪到底,而且是有能力跟美國軍事周旋到底的。杜魯門在韓戰時已曾領教,尼克遜也在越戰領教過,雖然這兩次戰爭不是為中國統一而觸發的中美戰爭,但韓戰已警告杜魯門阻止蔣介石反攻大陸,因為美軍全力以赴打韓戰,也都無法擊退中國的「志願軍」,遑論要到大陸幫助蔣介石反攻。越戰也令尼克遜及以後的繼承人看到連一個小小的越共也把美軍打得「兵敗如山倒」,要陪台灣去分割大陸,更是不可思議。

有過70多年的中美交手,美國歷屆總統已深知在北京的「一個中國」立場上,與台灣斷交後在台設立非正式的「在台辦事處」,以處理商貿文化教育的非官方事務可以忍受,對台灣售賣軍火也會抗議,但也只能有限度的忍受。在北京心目中,這些都屬國際外交承認的「事實承認」(De-facto Recognition),而非「法律承認」(De-jure Recognition),只要不設立正式的領事館或大使館,普普通通的「辦事處」,無傷大雅,也就算了!

中國不會拿「一個中國」談判

可是,在特朗普心中的「一個中國」若是在現有美國「對台關係」的基礎上,再跨前一步,把對台關係升級為正式的法定官方外交關係,例如把「在台辦事處」升級為正式派出外交官員進駐台灣,而台灣也派出正式的外交官員到華盛頓進駐,哪怕這種官式交往也只是正式外交關係中最初級的層次,哪怕只是「領事級」的層次,還未到「大使級」的層次,對北京來說,便是美國在推行「一中一台」或是「一邊一國」,又或是「兩個中國」。

最起碼的是,美國已放棄一向承諾的「一個中國」的外交政策。這在中美過去70多年來從沒發生過的事,是不是特朗普認真有膽識,準備不惜與中國開戰也要搞「兩個中國」呢?又或是他這麼說也只是在打「台灣牌」,藉此逼中國在外貿與貨幣政策上對美讓步?

中美關係可能不樂觀

特朗普正式上任了,到目前為止,用他所說所做的動作來評估,在組閣人選來說,他重用「傳統基金會」一向以反華著稱的人員、億萬富豪和退役高級將領,有了這批對華主張強硬的鷹派保守人物,加上在他們的影響下,特朗普確也打破過去白宮主人不與台領導人直接交往的禁忌。雖然在「11分鐘」電話交談後,盛傳他會在蔡英文訪中美洲路過美國本土時,他本人或其執政團隊成員會再跟蔡英文見面,結果沒有發生。

可是正如特朗普所說的,待他上台後的初期會給中國一點時間好好談判,除了金融與經貿議題外,「一個中國」也是談判的籌碼。這說法中國能否接受,以過去中國一再強調的不會拿台灣主權問題來談判,而且指明這是國家核心利益的問題,可見不把「一個中國」放在談判桌上則已,否則連談判的「議程」也沒法取得共識,其他的問題也就免談了!

看到《華爾街日報》刊出特朗普的訪談後,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已表明不會接受任何有關「一個中國」的談判,雖然這還只是外交第一關的發言,再下去,特朗普或是其執政班子出來再說同樣的話,北京自會派出更高層次的外交發言人回敬。

特朗普會不會退,沒人能說得準。中國不會退卻是早有歷史佐證,看來深諳中國外交的美國專家與領袖如基辛格可要加把勁說服特朗普,否則中美關係不樂觀。

鄭赤琰_中文大學前政治系主任、華人學術網絡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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