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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19日

江麗芬 政局筆記

當感性戰勝理性

牛津英語辭典這個星期選出「後真相」(post-truth)為年度詞語。

什麼是「後真相」?根據辭典的解說,那是「客觀事實對公眾輿論的影響力,不及訴諸情感和個人信念。」這詞語通常會與政治扯上關係,尤其是英國脫歐、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後,有說這詞語使用的次數比去年增加2000%,世界彷彿已進入「後真相」年代。

可是,感覺先行,事實並非勝於雄辯,又豈是今天才有之事;如果認為以往的政治都是議事論事,那只怕是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現時,社會對英國脫歐和特朗普當選的評論,其實也是另一種憑感覺而下的判斷。

傳媒輿論 大跌眼鏡

英國公投逾半數人支持脫歐與共和黨特朗普擊敗民主黨希拉莉成為美國總統兩事,國際不少評論都說一地眼鏡碎,形容那是令人意外、也令人費解;最後,不少評論把結果歸咎於英國年長選民保護主義和排外情緒作祟,又或者相信那是美國白人與低學歷選民的抉擇。然而,選前的傳媒和輿論大都傾向支持留歐或支持民主黨希拉莉,可說是鋪天蓋地,最後竟是贊成脫歐者佔多,以及特朗普當選,可見傳媒對選民的錯摸。

事實上,雖然美國選前民調估計希拉莉輕易勝出,但根據印度開發的MogIA人工智能系統,從Google、Facebook、Twitter和YouTube上收集超過2000萬個數據點分析後,推算特朗普能夠勝出;因為系統發現搜尋特朗普或與之互動的數目遠比奧巴馬2008年當選總統時高,顯示美國人至少對特朗普感興趣,又或願意知悉特朗普發放的資訊,因而推測他的勝算更高。

人工智能遠勝真人做的民調,不少人分析認為,因為選舉前大家都把支持特朗普的人標籤為支持種族歧視,或他們都是低學歷的人,最後支持特朗普的人也就犯不着向外表明自己的政治傾向;同樣,民調以外,不少分析者也是如此認為「選擇留歐」或「選擇希拉莉」才是明智之舉,可見人始終是人,有偏見、有個人偏好,才有誤判。結果,當大家訴諸個人情感和想法時,便往往無法看到不同意見者的選擇,例如那些支持脫歐,或是支持特朗普的人對現狀、對香檳社會主義式的口號的不滿。

同樣,這種「眼光」也可放諸香港。

過去幾年間,香港愈來愈趨向撕裂,社會往往也以政治立場先行,事實變為次要;結果,往往可能一個動作、一個平常慣見的舉動,人們會解讀為背後另有政治目的或企圖,然後無限放大。

最近的例子是,周四(17日)中文大學校長沈祖堯出席大學畢業典禮致辭時,以普通話開場,結果引來一些學生批評。雖然沈祖堯隨後回應說,過往致辭時都會用兩文三語發言,今次亦只是「邊一句容易啲,我講邊句先」,但未能令那些滿腔憤懣的學生息怒,中大其中7 個書院學生會當天便發出書面聲明,質疑沈祖堯以普通話開場是向中共獻媚、表達其政治効忠,批評他不尊重畢業禮、傷害中大的感情。

學生之口 竟像黨官

如果沈祖堯只以普通話發言,學生有此不滿,還可以理解,但沈祖堯除以普通話發言外,也先後用粵語和英語發言,而且有中大學者也說,沈祖堯過往也曾先以粵語或英語發言,次序每次不同,是否單單一次畢業禮先講普通話便是「獻媚」、「効忠」、「不尊重」?

過往還以為只有內地官方宣傳機器為要打倒別人,才會用上「傷害人民感情」之類的套話,把異見者放諸人民對立面,卻想不到這些八股宣言,現在竟宣諸於香港的大學生之口,世事果然難料,只因有學生形容沈祖堯先以普通話發言是「傷害中大的感情」。

一直以來,香港的大學除有本地學生外,也有外地來港的學生或教職員,校長要以三語發言,是照顧、也是尊重不同背景的校內人士,也顯示香港作為面向世界的國際都會。然而,因為一次發言,所用的語言先後次序有別,而遭一些學生扣上獻媚的帽子,恐怕是感覺先行、理性放後的批判。

可惜,這種做法並非學生獨有,社會上也常常見到,而且愈來愈多,就像立法會議員持有外國護照,有人指為個人的「忠誠」問題。其實,《基本法》已因應香港歷史背景而容許有不超過20%議員持有外國護照,且持有外國護照者也不限於建制,泛民主派也有,卻因為釋法問題或政見不同,把持有外國護照引申為忠誠問題,長遠而言,只怕令香港走向排外;又或撐釋法的人對反對者、港獨者的批評,都是以政治立場先行。

當然,批評者大可以說,政治本來就是訴諸感覺,並非議事論事,可是當情況愈來愈常見,甚至成為常態,對不同意見視而不見,互相對立,只會令社會矛盾更深,那絕非香港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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