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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20日

戴耀廷 法治人

防民之口 甚於防川

《國語.周語上》有這一段說話:「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

借古看今 絕不離地

背景是暴君周厲王因人民公開指摘他,故為了制止這些批評,把所有批評者都殺掉,結果沒有人敢再公開說話,在路上遇見,也只能用目光示意。周厲王的大臣邵公勸他,指堵塞人民的口,就好像在河道上築堤堵塞水流一樣,河道不暢通,終會導致堤壩缺口,造成多人死傷;不讓人民講話,結果也會一樣。

邵公建議周厲王,應像治理河水的人,疏通河道使之暢通,能讓人民自由講話,實行人民認為好的,防止人民認為壞的,這樣就能使國家發展得好。且人民的口又怎能堵得住呢?周厲王卻不聽勸告,3年後終被人民放逐。

把古人的說話放在現時的香港,實在是非常「貼地」。特首梁振英在北京政府指令下,為要制止港獨思潮在香港蔓延,首先不讓一些支持港獨的人成為立法會候選人,現在更嘗試禁止在大、中、小學討論港獨。

政府能引用什麼具體法律禁制港獨討論,仍然存有極大疑問。《基本法》第一條說「香港特別行政區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可分離的部分」,那只是總則性的憲制法律條文,不具有直接強制及執行的法律效力。

即使通過「加辣版」的第23條法律,賦予特區政府足夠的法律權力這樣做,那也只是好像暴君周厲王一樣,以為堵塞港人(尤其是年輕人)討論港獨的機會,就能煞停港獨思潮擴散。其實,這只會把所有討論推向地下,不可能真正回應為何港獨在香港此時此刻擴散的原因,反而會與原先希望達到的效果背道而馳,助長港獨思潮進一步撒散;一旦到爆發的時候,因遭堵塞,只會是更猛更烈。

梁振英上任以前,港獨是一個完全沒人理會的議題,但他的任期還未完,港獨已成為一個政府要設法防止擴散的思潮,那必是過去幾年的管治出了很大問題,梁振英是難辭其咎的。當然,更根本的原因是港人一直等候落實的普選,因人大常委會的「8.31決定」而難以實現,再經過79天的雨傘佔領也不能改變北京政府的立場,令愈來愈多港人對《基本法》失卻信心,看不到按着《基本法》的框架,怎樣才能在香港真正實踐民主普選。這導致不少港人要為香港的自主自治另覓出路,摒棄「一國兩制」,結果是港獨自然地成為他們希望思考和討論的一個選項。

如果問問現時支持港獨的人,為何他們認同港獨?他們怎樣實現港獨?不少人未必能有一套很完整的說法,是情感宣洩更是多於理性決定。從前人的經驗看,愈是打壓港人討論港獨,對港獨的情緒式反應只會變得更強烈。

堵民之口 效用一時

容讓港人全面討論港獨,包括港獨的定義、港獨與國家統一的關係、港獨的可行性,反而可令港人更全面認識港獨,從而慎重地決定是否支持港獨。一個最好疏導港獨的方法是,在香港社會全面公開討論港獨,然後由官方舉行一次不具法律效力的「公投」,讓港人表達他們是否支持港獨。

不過,相信到現在為止,港獨還不是真正的問題根源,而是北京政府不願履行承諾,讓港人能以普選產生特首及全部立法會議員,讓香港能實現真正的自治。一天不解決這個問題,即使港獨一時還非大部分港人的選擇,但假以時日,當大部分人對「一國兩制」和《基本法》完全喪失信心,那無論政府如何禁制,港獨的影響力只會不斷提升;到了爆發之時,破壞力將是更加難以預計,產生的後果更可能不會止於香港境內。

香港的掌權者實在應該好好向中國古人學習,明白愈是堵塞人民的言論,只會產生愈大的反效果。古人記述的是幾千年前中國人的境況,放到經過全球化的當代社會,可以想像,最後會出現的崩潰,程度只會更是厲害。古人勸說那些嘗試堵塞人民之口的統治者,結果必是為人民所捨棄的,希望當代的統治者能從古人智慧中,快一點汲取這些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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