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26日
201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在曼谷的亞太區辦事處,開展了一項關於知識與技能之外的學習,本欄介紹過。今年結束第三年,在東京工業大學舉行報告總結會。3年以來,各國在這方面的發展似乎超出預料。值得我們在香港的教育工作者深思。
開始的時候,曾經一度為這個學習領域的名稱議論了一會。來源是美國提出「二十一世紀技能」(21st Century Skills),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注意;其引起注意,是因為提出二十一世紀,以示不同於二十世紀,有點「新常態」的意思,說明人們普遍感覺到,在新的時代(筆者一直稱這為後工業時代),教育應該也不一樣,首先是目標應該不一樣。二十一世紀技能的提法,就是說教育培養出來的人,應該具有與二十世紀不一樣的技能。
名詞泛用 概念模糊
但是這裏面skill這個字,卻引來不少的爭議。在美國的文化裏面,skills既是技能(也就是比較純技術性的能力),但是也可以較廣義地代表「能力」。這既是詞義的差異,也有文化上的認識差異。最明顯的,即使是代表「能力」,也是可以經過訓練獲得的。比如說,美國人是常說的people skills、soft skills,背後的隱意是一些可以訓練的、看得見的能力。而在亞洲,甚至在歐洲,人們會認為這些所謂skills,應該屬於「態度」範疇。也就是說,人際關係好不好,最重要的是態度,一個人的態度,決定這個人是否會為別人接受,那是people skills的本質;待人接物如何,根本也是對人的態度,那就是所謂soft skills。
可以說skills這個詞的泛用,也許說明背後對一些概念的模糊。倒過來看,中國人的「能力」一詞,也很泛用,英文的ability、competency、capacity、capability等,這些詞其實意思很不一樣,但是翻譯出來,都可以是「能力」,也說明我們中國人對於裏面的分別,不太講究,也很含糊。
但是,在處理教育的實際問題的時候,不加區分,就會變成過分簡單化,就會在實際的運作中失去意義。最近,有一班熱心的朋友,研究人的素質,就把目標分為三層:capability、attributes、 values。是先從英文出發。
優秀素質 劃分層次
Capability,是指理解與運用的能力,大致屬於知識與素養的範疇。包括語言、數學、科技、世界、民族、公民、藝術、 健康、等等方面的素養(literacy)。
這些能力和素養的構建,主要靠正規課程,但是也愈來愈增加了許多學習的渠道,包括各式各樣的新舊媒體。
這些能力、知識、素養的測定,大致是比較傳統的考試、測驗,雖然這些考評方法,正在不斷從測驗知識的存量,轉向測驗理解與運用。而且,從測驗個人,愈來愈多加進集體的元素。
Attributes,是指待人處事的能力,是個人生存、成功和改變社會的必需;也可以說是所謂「軟能力」。包括解題、創新、團隊、領導、堅韌、自律、耐勞、遠見、權利、包容……也包括對各類種族、宗教、文化的尊重與敏銳。
這些能力的形成,大多靠經歷,包括與課內有關的實驗、試驗、創作、見習、實習,尤其是團隊合作;但主要靠課外的組織、活動、演出、比賽;校外的體驗、服務、遊歷,等等。
這些能力的體現,主要是在有關活動中的表現。而且並不一定在學習的過程中就能看到,更不是在學習之後馬上就可以見效,更多是在現實的實踐之中才能感覺到。因此,這類能力的評鑑,紙筆的測驗作用不大,現場的觀察也只能起輔助的作用。
實際上,過程與經歷,至為重要。學習的成果,其實要測量很困難,要在將來真實的工作環境中才能看到,在學校的環境下,難以測出成效。因此,這方面的測量,也許重在過程,或則以記錄學習過程的學生檔案(portfolio),代替終結考試,或者只是以「及格/不及格」、「有/無」作為評估。
Values,是下一代勝過前一代,社會前進的必需,是指信念、準則、假設。價值觀是對於事物的是非、美醜、真偽、優劣、輕重、愛恨的判斷與情感。包括對環境、社會、世界、國家、民族、自我、家庭、 人生的基本觀念;也包括和平、關愛、公義、誠信、施捨、信仰等正面的價值觀。
價值觀的養成,聽取授課,只是起着邊緣的作用,重要的是,周圍的人群潛移默化的影響。因此,關鍵的是宗教的信仰、家庭的氛圍、教師的身教、學校的風氣、社會的文化;也靠群體的議論、探討,或者是體藝活動的熏陶。
價值觀的成果,難以在學校的環境下作出有效的測評。一個人的價值觀,要在長遠的人生歷程中,才會在真正的遭遇中得到考驗。比如說誠信,往往是未來的生活才是真正的試金石。
在香港的社會文化中,由於價值觀的多元化,更是不容易找到確定的判斷標準。香港這樣的社會,是否也要有價值觀的底線?這也許是全社會需要探討的。
橫向能力 潛移默化
這次UNESCO的會議,討論得比較詳細。UNESCO把這類學習比較紛亂的名稱,定名為Transversal Competencies(橫向能力),簡寫TVC。雖然不太精確,也算是形成一種公認的名詞。參加的國家愈來愈多,早期參加的國家,思考也愈來愈成熟,收到了不少的啟發。
第一,這類學習,說新不新,說舊不舊。幾乎全世界的教師,都會或多或少把年輕人的品格養成,看成是自己的天職, 只不過現代學校的運作,未必完全有利於行使這種天職而已。聽說UNESCO內部就有人質疑「什麼二十一世紀能力?雖能說得出,哪一條是二十世紀不需要的?」
現在出現的,是由於社會的變化,這種教育固有的功能,又被發掘出來,放到教育政策的前沿。
在這過程中,不只是把傳統的一些概念重新活化,而且是把它們具體化、系統化,又加進新的元素而現代化。因此,是傳承傳統,但是不是復古。
第二,除了學校裏面固有的知識與技能之外,TVC的形成與養成,往往是不在意的,在無形之中逐漸發展;而且是許許多多的經歷,接受許許多多的輸入,才綜合出現的。在學習科學來說,是implicit learning,是holistic learning,這對於現有的教育系統是一種挑戰。現在的學校學習,是工業社會嚴格分工的運作,是分析性思維,把人的學習分拆成為許多分隔的部分,設計出許多分隔的學習活動;又期望每一項活動,產生出一種預計的成果。人類的學習,其實不是這樣的,TVC的學習,更加不是這樣。
第三,周邊的教育系統,都在這方面謀求突破,而且都似乎頗有進展。香港呢?是已經很發達了,因此不屑一顧,不為所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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